學達書庫 > 瑪格麗特·杜魯門 > 國會山疑案 | 上頁 下頁


  莉迪婭終於脫身出來,向屏風走去,但只走了一步就停了下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刺破了宴會的嘈雜聲。那是一聲尖叫,是在喊救命。接著是第二聲尖叫。音樂聲停止了,談話聲消失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那綠色的屏風。第三聲也是最後一聲尖叫刺穿了每個人的耳鼓,所有人都被這叫聲驚呆了,像木偶一般定在原地。

  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莉迪婭繞過了屏風。開始她只看到發出叫聲的人——那個剛才正撤去蝦樹的女招待。她雙眼圓睜,盯著地板,拳頭壓在嘴上,好像是要抑制又一聲尖叫。

  莉迪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雙擦得極亮的男人的皮鞋和從桌後伸出來的褲線筆挺的兩條腿。

  莉迪婭強迫自己走到女招待身邊。躺在地板上,雙目圓睜、嘴角扭曲似乎有話要說的,正是尊敬的科爾·卡德威爾,美利堅合眾國參議院的多數党領袖。從他心愛的家鄉弗吉尼亞冰雕上融化下來的水正滴在他的前額上。扣得整整齊齊的西裝下,那條紅藍相間的領帶端端正正地系著。他看上去就像平時一樣整潔。

  除了那汩汩滲出的鮮血。在他西裝的紐扣上方,一根冰錐刺穿了他的胸膛。

  女招待終於昏了過去。她向前撲倒,栽倒在參議員的腿上。

  莉迪婭轉向擠在屏風後的人,喃喃說著誰都能看出的事實:

  「他死了。我的上帝,他死了。」

  第5章

  克拉倫斯、莉迪婭、鮑裡斯·斯拉夫奇安和科爾·卡德威爾參議員的助手之一理查德·馬維斯坐在克拉倫斯的公寓裡。直到淩晨一點鐘,華盛頓市警察局才允許客人們離開。

  莉迪婭坐在一尊巴赫的半身雕像旁。現在最開始的震驚已經過去,她可以允許自己用眼淚發洩一下了。

  馬維斯走上前來想安撫她。「不,我沒事。謝謝你。」她說道。

  「我簡直不敢相信,」鮑裡斯說道。儘管他已在美國居住了三十多年,但仍保留著濃重的匈牙利口音。這時他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著步。明亮的燈光下,他寬大腦門上的汗珠在閃閃發光,「警察對待我的方式,就像是又回到了共產主義國家。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犯人。他們跟我說,在他們再次盤問我之前,我不能離開這個城市,盤問我。」

  「這只不過是走走形式,」馬維斯對他說,「畢竟,對他們來講,宴會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可憐的維羅尼卡。」莉迪婭說道。

  「醫生似乎已控制了局勢,」克拉倫斯告訴她,「我想她已服用了鎮定劑,現在應該在休息了……她還有兩個兒子——」

  「上帝,克拉倫斯,一個人能夠忍受多少磨難呢?先是吉米,現在又是這樣。」

  「吉米?哦,是的……有多少年了,兩年?」

  吉米·麥克南的父母死于一場車禍。她從小就被卡德威爾夫婦收養。吉米的母親是維羅尼卡的妹妹,變成孤兒的吉米馬上就被卡德威爾夫婦接去,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撫養。但她從來沒有在法律上被正式收養。其中的原因莉迪婭並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就是,在吉米死前一年左右的時間裡,她已和養父母鬧翻,而且很少見到他們。她是在華盛頓鬧市區的一個公園裡,被人活活打死的。

  吉米死的時候,已是華盛頓最活躍、最受尊敬的電視記者之一。她曾揭露和報道了這個城市中許多重要的故事。有消息說一家新聞網正打算請她做首席播音員,這樣她作為記者的能力和姣好的外貌會帶來更多的商業利益。

  「我想,」莉迪婭說道,「當我看到地板上的科爾時,我想起了吉米。我記得吉米死後,我和科爾、維羅尼卡談過。他們努力裝出堅強的樣子,但你們可以想像他們經歷的痛苦。維羅尼卡極其看重家族榮譽,這樣可怕的事不該兩次發生在她身上。」

  克拉倫斯泡了一壺咖啡。「喝點咖啡,我們都會感覺好一些。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為什麼?」莉迪婭並不是在問某個特定的人。「為什麼有人要殺他?」

  「那是警察局的問題,」馬維斯說道,「但公眾眼裡的名人都有敵人。」

  「你和他一起工作,」莉迪婭說道,「你是否知道什麼人會恨他到要殺死他的地步?」

  馬維斯聳聳肩。「他確實有敵人,但並不比其他處於領袖地位的人多。我想麥克倫參議員可以說是他最主要的敵人了。」他點燃香煙,蹺起了腿。煙味朝莉迪婭坐的方向飄去,引得她也想來一支。十年前她就戒了煙,儘管吸煙的欲望早已消失,但有時(比如現在)它也會捲土重來。

  「謀殺發生在一個宴會上,這無疑會增加警察局的工作,」克拉倫斯說道,「當時有多少客人在場,兩百,也許更多?至少所有人在理論上都是嫌疑犯。」

  「不是所有,」鮑裡斯說道,「我甚至都不認識這個人。」

  「可你見過他,是不是?」莉迪婭問道。

  「沒有,不過我見過他妻子,是我在藝術中心演出的時候。但他,沒見過。我對政治或搞政治的人都沒有興趣。藝術和政治根本無法調和。」

  克拉倫斯注意到莉迪婭裹緊了肩上的圍巾。「你冷嗎?」他問道。

  「是的。」

  「我給你拿點東西來。」他回來時手裡拿著一件白毛衣,用它圍住她裸露的肩膀。

  「我想我最好是回家去。」

  馬維斯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我也是。雖然我以前就知道為科爾·卡德威爾參議員工作會很辛苦,但也沒想到昨天那樣的情形。」

  莉迪婭看著他。「我很奇怪你不在他的辦公室,理查德。那裡一定擠滿了記者。」

  「那是喬·波根的職責範圍,他是負責和新聞界打交道的助手。我負責法律方面……對不起,可這是華盛頓……」

  他站起身,對莉迪婭點點頭。「如果有什麼事我能幫忙,請打電話。我知道參議員和他夫人都很喜歡你。」

  「最讓人難過的是,」馬維斯走後,鮑裡斯說道,「為一個人舉行的宴會卻以他的死亡結束。如果人們能以更認真的態度來聽音樂,也許就不會變得這麼殘忍了。我必須走了。」鮑裡斯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頂黑色便帽扣在碩大的腦袋上,又從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戴在短粗的大手上。那些短粗的手指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擺弄小提琴的,可誰能想到他卻能拉得那麼的優雅和精妙。「晚安。」他說著,併攏腳跟向莉迪婭鞠躬告退。他握了握克拉倫斯的手,然後猛地轉身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

  「有才華,可令人厭煩,」克拉倫斯說著在沙發上坐下,「坐下。」他對莉迪婭說。她正站在房間的中央,眼睛緊盯著窗外的闌珊燈火。

  「我真的很累,克拉倫斯,我想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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