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白色橄欖樹 | 上頁 下頁 |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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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冉這才發現自己整個在抖,雙手雙腳顫得停不下來,像是穿著T恤坐在冰天雪地裡。 她扯扯嘴角,說:「降溫了麼,感覺有點兒冷。」 「我這兒有一條多的圍巾,你先系著。趕緊回家,再晚一點兒就更冷了。」小秋接過她手裡的滑鼠,關掉了電腦。 下午六點,天開始黑了。 宋冉裹上小秋的圍巾,立在瑟瑟秋風裡等公交。她這幾天眼睛有些酸痛,開車會累。 十月中下旬,秋意已深。宋冉穿了件薄毛衣和呢子大衣,沒穿秋褲,感覺腳底有些冷。 等公交的人都瑟縮在冷風中,面無表情。 她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也不知在想什麼,回過神來才發現路燈都亮了。公車的顯示牌在黑夜裡閃著紅光,好像是她要乘的車,她上前幾步又停下,發現眼睛一花,把5看成6了。 她重新站回臺階上,目光掃過車窗,卻猛地一怔。 她忽然看見了李瓚,坐在窗邊的位置,眼睛看著前方,似乎在出神。 光線昏暗,她有些沒看清,不自覺伸手上前去,喚了聲:「阿瓚!」 深秋,公車的窗戶關得嚴實,他沒有回頭。車已啟動。 她怔愣兩秒,急急走上去:「李警官!」 可他還是沒有回頭,車開走了。 宋冉站在冷風裡望著遠去的那輛車,心像是被生生撕下一塊。 一定是他沒有聽見她的喊聲。 她渾渾噩噩上了自己要乘的公交,坐下來時,聽到了外頭人說話的聲音。原來,隔著玻璃,是聽得到外頭聲音的。 所以,一定是她看錯了。 他肯定還在東國呢,還沒有回來。 宋冉回到家的時候,失魂落魄,整個人都虛脫了。分明沒幹什麼,她卻累得人都站不直,強迫自己還是得吃東西,就沖了碗泡面。 屋外秋風瑟瑟,吹動滿院的樹木飄零,她往嘴裡塞著泡面,不知不覺,眼淚一顆顆往裡頭掉。 她想起醫生說她眼睛在恢復,不能哭,又趕緊仰起頭擦掉了眼淚。 §Chapter 25 陳鋒指導員一直記得九月二十六號那天。 七月流火,夏去秋來。梁城正是氣候宜人,天高氣爽。 下午三點多,他突然接到來自駐東國維和部隊指揮部的電話,是羅戰打來的,說李瓚出大事了。 他被一顆近距離的人肉爆破炸彈炸傷,命懸一線。 羅戰當時沒有更多的消息,只是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並通知李瓚的家人。 聽到「通知家人」這四個字,陳鋒便清楚了事態的嚴重性。 那個下午,陳鋒幾乎急瘋了,四處找人打聽,托人幫忙。直到深夜才斷斷續續拼湊出整條線索。 李瓚離爆炸物太近,當場昏死過去;送到臨近的戰地醫院搶救,顱內受損,肋骨斷裂,刺破肝臟,小腿骨折,更別提多處臟器受損和皮開肉綻的外傷。如果不是防護服,他早就喪命了。 上頭的命令是無論如何要把人搶救回來。戰地醫院能力有限,當地軍力第一時間用直升機把人運去鄰國首都,召集最優秀的專家醫生手術,搶救了十幾個小時。 李瓚受傷嚴重,昏迷一周才醒;而後傷情反反復複,數度陷入危急狀態,半個多月後才漸漸穩定,轉回國內。 一個月後,身體他處的傷在頂尖醫生的治療下逐漸好轉,但雙耳聽力損毀嚴重。上頭給他請了最好的專家治療。然而一次次的手術後,雖有聽力稍微恢復的跡象,嚴重的耳鳴和頭暈幾乎要廢了他。 專家們一次次試驗,一次次束手無策。 他像一台一次次被維修的機器,瀕臨極限。 如今,轉眼已過去三個月。美國,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耶誕節剛過,紐約市寒風凜冽。 陳鋒立在醫院緩緩上升的觀光電梯裡,樓下是紐約市繁華的街道,街上一派節日氣氛,可他無心看風景。 李瓚站在他旁邊,面無表情看著虛空,窗外的風光像流水一樣從他眼瞳裡劃過,不留半點痕跡。 陳鋒忽想起李瓚剛被送回國的時候,一日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明明醒著,卻閉著眼,不願意和外界有任何交流。一連很多天,他一句話都不說。直到有次護士給他換衣服,陳鋒看到他後背上跟蛛絲網一樣密密麻麻的傷疤,觸目驚心,才能隱約想像到爆炸那一瞬他經歷了什麼。 陳鋒說:「阿瓚,別怕,會治得好的。傑克遜是全美最好的耳科軍醫,他之前給你做的手術不就很有效果,能聽見一點聲兒了嗎?慢慢來,會好的。」 李瓚沒應,一動不動。 陳鋒握住他肩膀,將他轉過身來,問:「沒戴助聽器?」 「戴了。」李瓚說。 陳鋒仔細一看,他右耳裡邊的確塞嵌著一個很小的肉色助聽器。 陳鋒沒再多說,剛想歎口氣,又憋住了。 電梯到了,兩人走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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