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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李瓚看向兩位同事,說:「她是記者,拍攝報導是她的權利。這樣強制性刪除,是不是會弄巧成拙?」

  同事小乙說:「上頭命令了,等情況調查清楚後再給記者通報。之前發生了太多次,記者亂寫導致輿情難以控制。我們也有我們的道理。」

  「她不會亂寫的。」李瓚很確定地說,「這位元記者我很瞭解,她跟其他人不一樣。」

  兩位同事平日裡跟李瓚相處得很好,也沒法不賣他面子,說:「那你跟她說一下。不然,真出了什麼事情,你我都是要負責的。」

  「好。」

  ……

  李瓚跟六樓的住戶說了聲打擾,關上了門。

  宋冉站在樓道裡,低著頭不吭聲。

  李瓚問:「沒摔傷吧?」

  「沒有。」她搖搖頭,把手掌舉給他看,「就擦了一下手。」

  她手掌邊緣撞紅了一大塊,還擦破了皮。

  李瓚看了眼,低頭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條創口貼。

  他說:「手伸過來。」

  她默默伸過去,他撕開創口貼,給她貼上。女孩的手又細又軟,捏著像會化掉似的。

  他邊貼著,邊不動聲色瞥一眼她的臉。

  她小臉蒼白,垂著眼眸,眼圈還有些紅,嘴唇輕輕抿著,小小的鼻頭也是微紅的,鼻翼輕輕翕動著控制情緒。

  他知道她受委屈了。

  李瓚輕聲說:「我那兩個同事,人是好人,可能做事有點兒急躁,你別往心裡去。」

  宋冉不做聲,表情明顯是往心裡去了。

  他知道她這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問:「你打算怎麼寫?」

  宋冉說:「沒想好。」

  李瓚和言道:「就報導說發生了這件事就可以了。至於死因,警方出通告前不要輕易下結論。未成年,學生,容易引發軒然大波。」

  宋冉也不知聽也沒聽,「嗯」了一聲。

  李瓚觀察著她,發現她情緒仍有些不對,想要再安慰她幾句,可樓下有人叫他了:「阿瓚!」

  他得下去了,不太放心,說:「我先走了。」

  「嗯。」

  走下幾級臺階了,又回頭叮囑:「路上注意安全。」

  「好。」

  李瓚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道裡。

  宋冉捧起相機,看到相機外殼上摔出了一條小裂縫。

  剛出樓道,小秋打電話過來,說實驗中學出事了,台裡領導讓她務必調查記錄到真相。

  宋冉上網一看,已有新聞媒體發佈了實驗中學學生跳樓案。

  荒謬的是,不少媒體和所謂爆料人聲稱,跳樓的學生由於父母給的壓力太大,長期抑鬱,這次月考沒考好成了導火索,終於跳樓自殺。

  「考試考不好就自殺?這樣的人活著也沒用,死了更好。」

  「自己不中用怪父母給壓力,你爸媽這十七年還不如養頭豬。」

  「所有自殺的人都該死,沒什麼好可惜的。浪費關注度。」

  宋冉退出社交平臺,將手機塞進兜裡往回走。

  冷風吹來,手機震動,是王翰。

  他在電話裡氣得直哭:「他們怎麼能那麼說亞楠?」

  宋冉和他約在了一家客人很少的咖啡廳。

  跟宋冉想像的一樣,王翰是一個文靜瘦弱的男生,聲音小,不自信,丟在學生堆裡最不起眼最平凡普通的那種。

  王翰眼圈還是紅腫的,把他在郵件裡寫的事情陳述了一遍。

  宋冉反復確認各處細節,發現他對朱亞楠在私下遭受的幾次經歷,時間點清晰,事件清楚,回答很一致且真實。有好幾次,他講到受辱細節,低頭捂著臉幾乎無法繼續。

  宋冉問:「為什麼老師辱駡體罰朱亞楠的時候,你也會在場?」

  王翰抬起腦袋,顫道:「因為老師也打我罵我了,我跟朱亞楠一起。他罵我們是豬腦子,弱智,還要我們下跪承認……」

  原來,他和朱亞楠都是高三(3)班的學生,特級教師趙元立是他們的班主任。因兩人成績太差,次次考試都拉低班上的平均分,所以長期遭受著趙老師的辱駡和體罰。

  王翰抹了下眼淚,拉開袖子給她看:「宋記者,我真的沒說謊。」

  他手肘上竟有大片的淤青。

  宋冉吃驚:「這是老師打的?」

  「你要還想看,我腰上也有,是老師踹我,我撞到桌子角,撞的。」他眼眶裡直滾淚,「我那時疼得快要死了,老師還在罵,罵我就算了,還罵我爸媽,罵得很難聽……朱亞楠也一樣。」

  「我這裡有證據。」王翰把手機給她看,是朱亞楠和趙老師的微信對話,

  趙:「你不要來上學了,我看見你就惱火!」

  亞楠:「老師,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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