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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我送你過去。」

  宋冉點頭:「好啊。」

  李瓚在路邊攔了輛車,跟師傅說去檔案館。

  宋冉靠在後座上,還有些回不過神,悵然道:「完全沒想到,居然會被人報復。」

  李瓚說:「你做這行,也應該聽說了一些。」

  「聽說過。可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很遙遠。」她有些呆呆地望著虛空。車窗外路燈光流轉,灑在她臉上,襯得她的臉頰格外柔和而純粹。

  李瓚靜靜看了她半晌,輕聲問:「今天怎麼回這麼晚?」

  她回過神來,扭頭看他:「單位同事吃飯,送行。」

  他淡笑:「辭職批下來了?」

  「嗯。」宋冉說著,不經意朝他的方向扭了下肩膀,來了點兒精神,「我以後大概會做自由記者了。不過……這個想法我還沒和任何人說,就告訴你了。」

  李瓚唇角的笑容緩緩放大,說:「那我很榮幸。」

  「還要謝謝你呢。你那天說的話提醒了我,我最適合做的還是記錄類。總算理清楚了。」宋冉滿足一笑,又問,「你呢,短信裡都沒空問你,為什麼離職。」

  「我要歸隊了。」李瓚說,慢慢把事情前後都告訴了她,包括回去學習,接受治療,等待回歸原崗。

  宋冉驚喜:「真的?」

  「真的。」

  「真好。」她兀自回味著,說道。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李瓚注視著她,緩聲問:「有這麼高興嗎?」

  「我替你高興啊。」她真切道,「那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嗎?現在能重新回去學習,慢慢等待康復,多好呀。」

  是啊,多好呀。

  李瓚笑著,移開目光看了眼窗外的燈光。連那昏黃的路燈都看著暖意融融。

  檔案局不遠,很快就到了。

  計程車繞進家屬院,宋冉腦袋一歪,朝窗外看。

  三月上旬,路兩旁的樹木早已抽出新芽。初春的夜裡,空氣清冽,草木蓄力生長。

  花壇裡,迎春花抽條了,明黃色的小花蕾一朵朵擰在新綠的枝條上。

  宋冉趴去窗邊,說:「迎春花誒。」

  李瓚低下肩膀,探看一眼,說:「或許明天就能開花了。」

  計程車停在筒子樓前的空地上。

  李瓚讓師傅等一下,說送她上樓就下來。司機一副很了然的樣子,笑眯眯地說:「好嘞,不急。」

  宋冉不太好意思,說:「不用送我上去啦。」

  但李瓚已經下了車。

  宋冉抿抿嘴巴,默默走進樓道。

  樓道舊敗,堆積著雜物,無人打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腐的氣息。

  燈泡也壞了,只有外頭的夜光滲進來,昏暗一片。

  宋冉雖說不叫他送,但此刻他走在身邊,她心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安全與安心,連上樓的腳步都不自覺放慢了。

  他插著兜,注意著她腳下的步伐,怕她不小心踩空。

  「從這兒回你家要多久啊?」

  「不遠的,十多分鐘。」

  「那就好。」她走過拐角,「你回去了要早點睡覺哦。」

  「嗯。」

  「今天謝……」她踏上樓梯,扭頭看他,腳下沒踩穩,忽然滑下臺階。他迅速去扶。她猛地撲進他懷裡,臉頰從他下頜滑過,身體面對面地摩擦著他的身體落下了一級臺階去。

  李瓚整個人僵了一秒。

  宋冉心都麻了,渾身就像一根瞬間被點燃的火柴,還是一根摻了跳跳糖的火柴;她的臉上,身上,心尖上,炸火花似的又酥又麻。

  她微微戰慄著,一動不敢動。

  和他近距離接觸過幾次,卻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他的身體如此堅硬。

  她很沒出息地想,如果他現在對她做什麼,不論做什麼,她大概只能閉上眼睛,放任自流。或許更沒出息一點兒,她能變成一團軟趴趴的泥巴貼在他身上。

  昏暗的光線中,李瓚的眼瞳晦暗而幽深。他定定地扶握著她,那一下正面而來的摩擦,某種柔軟而豐盈的觸感粘在他胸膛上,揮之不去。烈火煎油一般,灼燒著他的身。

  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嗓子,喉結上下滾動了一遭。他將她扶穩站好,再說話時,嗓音變得暗沉,問:「沒扭傷吧?」

  「沒有。」她小聲嗡嗡,搖搖頭,臉已燒成了火。

  太近了,他們貼得太近了。

  她一隻腳往後退,放到臺階上,想站上去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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