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白色橄欖樹 | 上頁 下頁 |
| 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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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冉含淚:「摩根,這不是你們的錯。你的心裡也受了傷,你需要醫生的説明。」 「我知道。我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摩根低下頭,大大的手掌用力抹了下眼睛,「我試圖自殺過。因為我的狀況,女友也分手了。我總是在想,G死了,B死了,L也……為什麼我卻還活著。為什麼?」他大大的黑眼睛噙滿淚水,「或許,K,S,他們也這麼想,所以我們都不聯繫了。太痛苦了。」 「摩根。」宋冉用力握住他的手,「你聽我說。」 摩根抬眸,這個在戰場一往無前的強大男人,此刻的眼裡全是悔恨和苦楚。 「你活著是命運的恩賜,摩根。活著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而不是罪。你知道我見到你時的心情嗎?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活著就好,活著真好啊,摩根,看見你平安,看見你還活著,你不知道我多開心。」 真的。 這一刻,她多開心。 摩根淚水滑落:「謝謝你,Ruan,你無法想像你的話對我有多重要。」 摩根說,他這次來是因為看到了她的推特。一周前,宋冉去蘇睿城,發了張街道照片,那是她和李瓚初遇的地方。摩根一直關注著她,知道她回東國,立刻聯繫哈威找了過來。 「Lee有私人物品留在隊裡,以前B拿著,我回國時他交給了我。L遺留的物品,按規矩要轉交親人。我給你發過很多次消息,但聯繫不上。」摩根拿出一小塊軍綠色的布包,「我原本不想再回東國,但他的東西必須親自交給你。」 宋冉拆開那個小布包,裡頭一把口琴,一支筆,一個黑色筆記本。正是當年在維和部隊軍營裡,她去他宿舍借梳子時在他抽屜裡看到的那幾樣物件。 口琴有些掉漆了,筆記本的外皮也褪了些顏色。她輕輕摩挲著,心頭浮起一絲安慰,說:「謝謝你把它們送過來,這些對我很重要。」 …… 宋冉回到房間,坐到桌前,擰開檯燈。 她心裡意外的平靜,輕輕翻開筆記本。李瓚俊逸的字跡出現眼前。 第一頁的日期是前年的9月份,正是她和他在營地重逢,找他借梳子的那天。 只有短短兩行字: 「開始維和任務。 「見到宋記者了,好巧。」 之後每天都是短短幾行,簡要記錄著當天的行程和任務。時不時,有幾頁裡摻雜著她的身影。 「排雷的時候逗了宋記者一下。」 「宋記者跟她外表看著不太一樣。」 「宋記者做事很認真。」 「宋記者喜歡臉紅。」 …… 「宋記者有點兒可愛。」 宋冉努力回想了一下,記不太清了,不知是不是她丟他泥巴的那天。 她翻看著他平淡無奇的記錄,翻到從加羅去哈頗的那天: 「今天看到白色橄欖樹了,和宋記者一起。 「很特別。 「現在在東郊軍營, 「感覺,不太妙,擔心她的安全。。。」 後邊跟了三個不太安穩的句號。 「今天又見到宋記者了,她說要送我一根紅繩。她的手很細。」 「她終於來酒吧了。」 他的筆記很簡單,從頭到尾沒記下任何內心情感,最是平淡。 而926之後留了頁空白,翻過一頁,時間一跨,便是次年的2月份了。 「在機場遇到她了。她看上去挺好。 「那就好。」 緊接著那段日子,「她」頻繁出現, 「下雪了,又遇到她了。她打了一把黑色的大傘。」 「不知不覺走去了梁城電視臺。」 「在街中心遇到她了。」 「跳樓案,有點兒擔心。」 「今天去她家烤火了。」 「今天她來家裡做飯了。」 「今天表白了,有點緊張。」 在那之後又是很長很長的空白,時間再次跨越,下一篇筆記便是去年九月,他乘飛機來伽瑪加入庫克武裝的那天,也是她給他發短信的那天。 筆記上只有兩個字, 「想死。」 之後便是漫長的庫克兵記錄。哪天庫克兵的同伴慘死;哪天又聽到多少人戰死;哪天在訓練;哪天製造了哪些爆炸裝置;哪天炸毀了哪個據點。 一直到十二月份, 「冉冉來阿勒了,發了推特。」 阿勒那段時間許是匆忙,沒有多的筆記。到倉迪後又回歸日常記錄,偶爾摻雜她的出現: 「想回家了,跟她一起。」 「今天的小宋同學像個小媳婦。」 最後一次提到: 「新年願望,跟她結婚。 「別的都不要,只要這一樣,應該能實現。」 除夕那天早上寫的,之後才出發去她家。 再翻頁,沒有了; 筆記本剩下大片的空白,什麼都沒有了。 因為在那之後他進了醫院,再沒回過營。 宋冉沒有哭,花一個晚上的時間,緩慢而認真看完他的記錄。 其實那本筆記裡,絕大多數都是軍隊任務相關,提到她的是隻言片語。但不妨礙這本筆記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如同捧著珍寶,要上床睡覺了,還開著檯燈側臥在枕上,翻看他的筆跡,直到不知不覺模糊睡去。 八月二號上午,宋冉啟程去更北的城池。 哈威少校送她最後一路,摩根也隨她踏上行程。他不放心宋冉一人,堅持陪她一起。他說,如果宋冉出了意外,他無法面對李瓚,更無法原諒自己。 離開時,宋冉隔著老遠看見倉迪寺的穹頂,說:「能繞路去那邊嗎?我想送一束花。」 宋冉買了束紅玫瑰,小心抱在懷裡,去了倉迪寺。 她走進寺廟,上到四樓,將紅玫瑰放在眺望寺的小隔間裡,站了一會兒。 白色的大理石窗外,橄欖樹林綿延無邊際。風聲嗚咽,她想起無數次在夢裡,他低低的哭聲。 阿瓚,能不能給我一點感應? 然而,陽光燦爛,熱風吹拂,廟宇內安安靜靜,只有一樓底下傳來輕輕的誦經。 宋冉下了樓,出了寺,走過長長的引道,走向停靠路邊的越野車。 剛下臺階,身後一陣騷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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