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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很好,二選一,我和程伽亦之間,你選個人幹掉吧。要不要我先打個報告給上級,如果我死了,一定和你程牧雲無關?」付一銘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在他的笑聲裡,程牧雲看到了焦急等候在遠處的溫寒。

  「是你女人沖進我房裡,把我抓起來來找你,」付一銘低聲說,「你女人很聰明,知道我能救你。去吧,這次她是英雄你是美人,英雄救美嘛,美人總要獻身。」

  程牧雲瞄了眼付一銘。

  後者笑,逗他:「我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材沒你好。她拽我起來時候,我可什麼都沒穿,她看我的眼神和看根木頭沒差別。」

  程牧雲輕笑了聲:「你以為你和我,就只有身材上的差別嗎?」

  付一銘微微蹙眉:「大和尚,過分了。我孤家寡人一個,未來幾天還有可能因為被你懷疑就死在印度。這所剩無幾的餘生裡,你不找個美人讓我嘗嘗女人的滋味,還這麼刺激我?」

  程牧雲懶得理會他。

  程牧雲繼續向前走。

  付一銘停下來,望瞭望四周,在找剛才帶自己和溫寒來的那個小破電動三輪車。他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會在向日葵田裡發生什麼,磨蹭會兒就晚上了,他可不想坐田邊等著。

  向日葵田在日光下,有讓人心向光明的力量。

  尤其是這麼大片的天地,望不到邊際,溫寒就是靠著這種大自然的力量,讓自己安下心,再安下心等他。可現在眼看著他出現了,就再也按耐不住,快跑幾步撲上去,抱住他的脖頸。

  真實感覺得到他的手掌,穩穩抱住她兩條大腿,把她托在身前。

  她鼻子發酸,太可怕了,她清晨看著他下樓的背影,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後來在視窗看到那樣可怕的一幕,看到他被好多端著槍的人帶走,就懵了。從那破樓一路跑到小白樓,狠狠砸開付一銘的門,把他從床上扯起來,衣服也摔到還睡得發懵的男人頭上:「快,快,程牧雲被好多刑警抓走了!」

  然後是手忙腳亂,跑到大街上,拽著個還在疾馳的三輪車,嚇傻了無數盛裝等著慶典的印度路人。她就模糊記得,付一銘吼了聲「你不要命了」,順便還斥責她把程牧雲想得太脆弱。別說十幾個荷槍實彈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程牧雲都能活下來。

  然後他們跟著付一銘那組人留下的訊息,追到這裡。

  ……

  溫寒這一路都沒哭,被他這麼抱著倒是哭了。

  哭聲壓抑。

  「程牧雲,你下次有事不能直接告訴我嗎?」溫寒哽咽著,心酸得發抖,「我還沒和你說過,我愛你呢……」

  程牧雲哭笑不得。

  真是該感謝上蒼,給他找了個什麼樣的女人。

  竟然在他劫後餘生後,說這種話,不是該……更感人一點嗎?怎麼這麼好笑。溫寒低頭,狠狠咬上他的肩:「你還沒聽我說過我愛你,你死了不後悔嗎?」

  這個男人,讓她愛上他,可每次都說走就走,說被抓就被抓……

  溫寒的手指還在發抖,緊緊摟住他的後背。

  「程牧雲,我愛你,不要讓我一個人回莫斯科,」她聲音發澀,輕聲求他,「我求你,別讓我一個人回去。」

  她無法想像,回到灰色的莫斯科,每個寒冬降臨,會不會無法承受那麼冷,沒有他的時間。無法想像,幻想他在哪裡經受什麼苦難和危險時的心境。

  「親愛的,」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背,輕聲回答,「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在尼泊爾的那間洗衣房裡,還記得嗎?我告訴過你,在你回莫斯科之前我們在一起,之後就分開。」

  溫寒手緊緊攥成拳,狠狠捶他的後背:「我不同意。」

  他覺得再讓付一銘看熱鬧實在不妥,於是直接抱著她右轉,跳入向日葵田。

  在比人還高的一棵棵向日葵中半蹲下來,把她放下來,看著她的眼睛:「我們第一次在雪域高原相遇那天,有個老喇嘛和我講了句話,『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他是在和我說,這世間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幻象。當時我沒告訴他金剛經裡也說過,『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你看,大家都在說,這世間所有一切都是幻境,不要太執著。溫寒,你就當我就是個假的人,虛幻的東西,該忘就忘,該拋棄就拋棄。」

  整個空間裡,只有風吹動向日葵的聲響。

  溫寒輕搖頭,想反駁他。

  「寶貝兒,我也愛你,」程牧雲將臉湊過來,貼近她,用最柔軟讓人眷戀的聲音說,「如果讓我再活一次,我肯定會做個好人。勤懇的軌道工人或是別的什麼職業,賺著一份微薄的薪水,每個週末夜晚在火車站附近的某個酒吧喝個爛醉,一直焦慮並且單身,然後,等到三十五歲在酒吧小角落裡遇到個穿著保守的有著四分之一華裔血統的小女孩。我會把她帶回家,和她做|愛,和她結婚,生一群小孩子。用事實告訴她,刺激的愛情不適合她,我愛的女人應該有安心走在莫斯科任何街道上的權利,安靜平凡地走完這一生。」

  §第38章 夢與寐中人(1)

  這個中午,當付一銘坐在向日葵田野邊在思考是繼續徒步前行,還是索性回去和剛才審訊程牧雲的人要輛車代步時,程牧雲已經帶著他的小女人從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田野走出來。程牧雲想要親吻溫寒。

  坐在田邊的人低頭,四處找尋碎石子,想要丟過去打破這曖昧的畫面。溫寒看到他,立刻推開了程牧雲。

  付一銘雖然因為身份太危險,從來沒交過女朋友,但這麼多年什麼沒見過。甚至溫寒看程牧雲的眼神,和自己姐姐如出一轍,只不過溫寒要幸運得多,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得到了程牧雲。

  因為背景乾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誰知道,誰會深究。

  喜歡深究「為什麼愛」、「何時愛上」、「能有多愛」的都是那些有大把的生命去揮霍的人,而像他們這種人最缺的就是生命和時間,沒有誰會比他們更懂「這一刻」的深刻含義。

  這一刻,還擁有鮮活的生命就已經太美妙了。

  餘下的任何附加在生命之上的東西,都是額外的饋贈。

  不知道程牧雲這個十五歲就開始守戒的男人對愛情兩個字如何看。

  在付一銘眼裡,愛情這種東西很難找到,可卻很輕易就能失去。你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愛上的會不會是敵人,或是未來潛在的敵人,前一秒生死相依,後一秒就生死相隔的事太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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