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繆娟 > 翻譯官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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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我給你燒水,你洗個澡,在這休息吧。」 我又點點頭,不動聲色,心裡很高興。 在她家的衛生間裡,菲用一個木板遮住便池,將裝著熱水的水壺和一個淺藍色的塑膠盆放在裡面,對我說:「這是我洗臉用的盆,你拿熱水兌涼水,別燙著。」 我洗了頭,又簡單沖洗了身子,覺得很解乏。我出來的時候,菲已經把我的T恤和褲子洗好,掛在陽臺上了。 她走過來,把幹毛巾搭在我的頭上,我以為她會替我擦一擦。 她說:「你今天睡我的房間,我跟我媽睡。」 我說:「不打擾嗎?」 「沒關係。你怎麼不上班,跑出來了?」 「我剛才跟你說了,我怕你出事。」 她笑了:「讓我出事的人,還沒出生呢。」 「我明天就走,我後天出訪加拿大。」 她看看我:「那你快睡吧,明天我送你。」 菲給我鋪了新洗的床單,我躺在上面,聞到淡淡肥皂的味道。 第二天我起床時,菲跟她媽媽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豆漿,油條,拌豆芽,茶雞蛋。菲的媽媽給我們兩個扒茶雞蛋吃,鹹鮮入味,非常可口。然後我們三個一起離開菲的家。她的媽媽去擺攤,菲送我坐火車去瀋陽。 我迷迷糊糊的坐在火車上的時候,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整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想到的東西,讓我自己暗暗震驚。 這並不是我的見異思遷。 那一個下午,我的心被明芳的婚禮穿過一個大洞,機緣巧合,過來填補的是喬菲,這個與我的生活軌跡有著天壤之別的年輕的女人,她與我及我所認識的人太不相同,對我造成巨大的衝擊,以至於,我心上的這個洞,被她滿滿的貫穿,直至佔據我的整個心房。 我腦海裡只有她,走的時候,我放心不下,我終於還是對她說:「你不會再去『傾城』了,對嗎?」 「嗯。」 她向我招招手,黑色的頭髮被吹起來,像夏風中招展的旗幟。 第十章 喬菲 我向媽媽解釋從那弄到這麼多的錢,用了很長時間。我用手語說:老師和同學幫我湊到一些,我平時自己打工也攢了一些,媽媽你不信嗎?我學習很好的,在大城市當導遊,當翻譯很賺錢的。走的那個師兄你看見了?他人很好,借給我很多錢,還幫我找了工作,現在,媽媽,我得回去打工了。 離開的時候,媽媽給我帶了一小兜的茶雞蛋,我坐火車到瀋陽,又坐火車回到學校,整整一天半的時間。 已經徹底放假了,不過,學校裡仍有不少假期不回家的學生。寢室裡尚有波波,她留在這裡,是為了陪她在學校準備考研的男朋友。 我休息了一天,就撥通了程家陽留給我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是個男的,說話時捲舌音很誇張,典型當地人的口音。 「您這是不是需要法語導遊?程家陽給我的您的電話。」 「哎呦,您可算打電話了,我還當您失蹤了呢。您過我這來一趟,我跟您交代一下。」 我找到那家旅行社,見到程家陽的朋友吳小平,他看看我,就有些懷疑:「姑娘你多大了?高中畢業沒?」 「21。」我說大一歲,「大三了。」到下學期。 「我讓程家陽給我找個熟練翻譯,他怎麼給我弄個丫頭片子來啊。」 「你沒聽我說法語,怎麼知道我不熟練啊?你拿個解說詞,我給你現場口譯。」 我吃准了這個人一點法語也不會,虛張聲勢地說。 男人嘿嘿笑了:「得了,小姑娘,衝程家陽我也得信你啊,他在加拿大都打過好幾個電話來問你來這報到沒。我這就讓人給你拿資料啊,反正,領著遊客去機場,去餐館這些話你都沒問題吧,到了各地,還有地陪,難度不大。」 該法國團在國內停留15天,線路是北京—西安—成都—昆明—桂林—上海一線,最後由上海出境回國。 我買了足夠的食物和水,在寢室裡狂啃交際實用法語和解說詞。這是第一份正經的兼職,況且程家陽又說收入頗豐,不可怠慢。 在旅遊團抵達之前,我跟波波上街又給自己買了一雙軟底的涼鞋,在精子前面演練笑容,露出多顆白白的牙齒:「Soyez les bienvenues en Chine!」(歡迎來到中國) 第二日接了這個有三十多法國男女的旅行團,第一站便是去吃久負盛名的烤鴨,跟我同桌的一位大叔吃了二十個卷餅,又指著甜麵醬問我:「這巧克力色的醬使用什麼做的?」 我問了服務員,他答道:「麵粉,特製配料。」 我翻了之後才發現,「特製配料」這個詞實在是好,適合回答餐飲方面的所有問題。 抵達賓館,稍作休息,我們又赴故宮參觀。正值旅遊季節,旅行團一個挨著一個,我一方面要解說景點,另一方面還要歸攏遊客,保證團結,一個都不能少。幸虧作業做得還好,解說詞我都刻苦背了下來,參觀宮殿和博物院的時候,雖然有的時候說得不太流利,但基本上準確完成資訊傳遞,老外在我所講解的中華古典輝煌文明前面嘖嘖稱奇。 接下來的兩天裡,我帶隊參觀十三陵,又至天壇、八達嶺,在十三陵遇見另一對法國人,帶隊的是個男的,一直跟著我們,亦步亦趨,我讓外賓自由活動拍照的時候,他上來對我說:「小姑娘,剛當導遊吧?」 我在這個城市念了兩年書,始終沒法對這種一嘴地方捲舌音,油頭粉面的人產生好感。我喝了一口礦泉水:「對啊。」 「早看出來了。我昨天在故宮就看著你了。」 我看他一眼。 這個城市的一大部分男人都認為自己什麼都知道。 「知道為什麼嗎?」 我又喝一口水。 「你看你,說的多帶勁,都不嫌累。」 真聽不出來是好話還是壞話。 「您是幹嘛的啊?您不解說啊?您這樣還帶隊呢?」 「急什麼啊?你解說的內容,旅行冊子上,展品旁邊不都有英文的嗎?讓老外自己看去唄,哥哥教你點省力氣的法子。」 真是讓我不齒:「你跟著我的團,也是為了讓你的遊客聽我的解說,自己省力氣吧。」 男人嘿嘿一笑。 「哎呀媽呀,太煩人了。」我用東北話說了一句,我一直覺得家鄉話很有勁,很適合罵人。我拉大隊快走,甩開那廝。 這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外語精英埋伏在你不期而遇的角落。 出發去西安前的一晚,我帶隊去王府井吃小吃。小吃一條街門口有兩家炸肉串的店,老外看見蟬穿在串子上,頗新奇,停下腳步。 小夥計機靈的很,見是白人,先說:「哈嘍。」 法國人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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