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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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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是受了震動,應該沒事,我現在馬上帶她去醫院,待會兒給您回電話。」 蘇哲放下電話,邵伊敏只見他臉上的惻然明明白白。她知道自己的那點兒僥倖心理徹底落空了,眼前一陣發黑,再也撐不下去,軟倒在他懷裡。 那邊,徐華英也覺察出異樣,走過來低聲問:「小邵,怎麼了?」 蘇哲抱住她:「徐總,她有個親人去世了,我先帶她離開這裡。」 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下,他抱起她急急下了天橋,奔向不遠處停著的車子,拉開車門將她放到副駕座上,系好安全帶,然後火速上車發動汽車向醫院開去。同時拿手機打給認識的醫院副院長,簡單給他講了下情況,請他聯繫一位專家過來。 邵伊敏慢慢清醒過來,茫然片刻,馬上伸手到包裡去摸自己的手機。蘇哲連忙遞給她:「你別亂動,醫院馬上就到了。」 她困惑地看著他,只覺他的聲音小而模糊,蘇哲不得不大聲重複一遍。 「不用去醫院,請送我回家。」她啞著聲音說。回撥家裡的電話,剛響了一聲,邵正森就接聽了:「小敏,你沒事吧?」 「我聽不清,您稍微大聲一點兒,」她忍著耳朵內帶點兒刺痛感的鳴響凝神聽著,「對,我沒事,爸爸,您什麼時候動身?」 「我現在正在等加拿大那邊傳死亡證明材料過來,然後好訂機票。我去那邊探過親,有護照,直接拿證明材料去簽證就可以了,你好像還沒辦護照吧,小敏?」 「我明天一早就去辦護照,您讓那邊把證明材料也給我傳一份過來,傳真號碼是……」她撐住頭,禁不住呻吟出聲,只覺大腦裡眩暈到一片空白,完全記不起天天在用的辦公室傳真號碼了。 蘇哲已經將車開進醫院停下,他拿過手機,將自己辦公室的傳真號碼報給了邵正森:「邵先生,請傳這個號碼就可以了,我明天會陪伊敏去加急辦護照。您訂好去北京的機票後,請打個電話過來告訴我航班號,我安排人去機場接您。請您節哀,我會照顧好伊敏,並和您保持聯繫的。」 他把手機遞給她,替她解開安全帶:「下車,我帶你去檢查一下。」 她仍然撐著頭:「送我回去吧,我沒事,我得去查一下辦護照的程式。」 蘇哲下了車,繞過來拉開車門,強行將她抱下來:「你的聽力很成問題知不知道?剛才你父親在電話裡的聲音高到我都能聽見。現在跟我去檢查,辦護照無論如何都是明天的事了,不然你這個樣子怎麼去加拿大。」 他不等她再說什麼,抱著她匆匆跑進醫院掛號大廳。劉院長已經等在那邊,馬上帶他去了三樓的耳鼻喉科,先讓值班醫生檢查,說已經通知了一位耳科專家,應該一會兒就到。 蘇哲跟醫生介紹他知道的情況:「在定向爆破現場,不過同時接到一個讓她很受震動的電話,突然聽不清聲音並昏倒。」 醫生給她做耳鏡檢查:「鼓膜應該沒問題,外耳道也沒有充血,請跟我進裡面去做個聽力檢查。」 耳科專家胡教授趕過來了,他看著值班醫生寫的病歷,笑道:「病情寫得太簡單了。病人好像情緒不穩,什麼也不說,你知不知道她的既往病史?」 蘇哲有點兒躊躇,不過驀地記起以前伊敏曾患過神經性耳鳴,當時頗受困擾,連忙告訴胡教授。 「照你說的離現場的距離,做過減噪處理的定向爆破產生的壓力波不至於引起中耳、內耳損傷和聽力下降。我剛才看了值班醫生做的耳鏡檢查,鼓膜完好,等下看看聽力檢查的結果。如果病人以前有神經性耳鳴,工作勞累或者配合情緒激動,再加上震動外因誘導,有可能會產生一種應激反應。」 過了一會兒,邵伊敏隨值班醫生進來。胡教授翻看值班醫生拿來的檢查結果,告訴蘇哲:「聽力略有下降,基本可以排除爆震性耳聾。但耳鳴和眩暈不能忽視,我現在開點兒藥,晚上輸液,留院觀察一下。明天白天必須查血,做前庭功能檢查,排除突發性耳聾的可能性。」 「胡教授,她這種情況可以坐飛機嗎?」 「還是得先做徹底檢查,如果已經有突發性耳聾的前兆,氣壓劇變引起中耳氣壓及顱壓驟變,很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聽力損失,沒必要去冒那個險。而且就算沒事,短期內也最好不要乘飛機,不然耳鳴症狀不可能好轉。」 蘇哲看向邵伊敏,她默不作聲,呆呆地看著對面牆壁,也不知道把這些話聽進去了沒有。他謝過劉院長、胡教授和值班醫生,然後攙起她,隨護士去了十樓的一個單人間病房。他脫掉她的鞋子,安排她躺下,看她毫無抗拒的樣子,不禁擔心。好在護士很快配藥過來給伊敏做靜脈滴注,他趁這時間趕緊下去交費,上來時病房裡只剩伊敏一人了。她安靜地躺著,一隻胳膊搭在床邊輸液,另一隻胳膊抬起來蓋在眼睛上,一動不動。 蘇哲幾乎以為她是睡著了,可是馬上發現,她的面孔被胳膊擋住大半,下巴那個輪廓分明是牙齒咬得緊緊的。他坐到床邊,輕輕移開她的胳膊。她的眼睛緊閉著,神情痛楚到扭曲。蘇哲握住她的手,正要說話,她先開口了: 「我的名字是爺爺取的,我猜他本來希望添個孫子,一鳴驚人,可是有了我這樣不愛說話的孫女,他說他也開心。 「讀大學前,我只出過一次遠門,十一歲時,爺爺奶奶帶我回他們的老家。那是浙江的一個小縣城,我頭一次坐火車旅行。 「其實爺爺老家沒有很近的親人了,我知道他們是想帶我去散心,讓我忘了父母離婚的不開心。 「我是開心的,能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可是我從來沒對他們說過。 「我太自私,以為未來還有大把時間,以為什麼都在我的安排以內,我把他們通通排在了我的工作後面。 「我本來計畫下半年去看他們的,可是我忘了,時間對我來說也許很充足,對他們來說是不一樣的。 「我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她一直聲音平緩沒有起伏地說著,眼睛始終沒有睜開。這差不多是蘇哲頭一次聽到她如此滔滔不絕,他默默地握緊她冰涼的手,貼到自己的嘴唇上,希望傳遞一點兒溫度給她,希望她能發洩出來也好。 終於,眼淚順著她緊閉的眼角無聲地流淌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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