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Ⅱ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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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彈鋼琴的人,竟是,路理。他筆直地坐在琴面前,手指在琴鍵上忘我地遊走。原來他也是會彈琴的,可我從前真的從來都沒聽過呢,不知道他竟然也能彈得那麼好聽,簡直一點不比米砂差。米砂站在他的身邊,她用胳膊托著下巴,溫柔地看著路理飛舞的手指,聽得專注極了。當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堅信她的光彩又回來了,動容的眼神和緊抿的嘴角,像極了高一時那些初初動心的那些日子,我不忍心打斷他們,於是默默地站在窗外,直到一曲終了。 路理彈的,是那首耳熟能詳的《童話》。 米砂曾經告訴過我,第一次看這首歌的MTV,看到那個女的死的時候,她哭得驚天動地差點斷氣,把米礫嚇得躲進了衛生間。 音樂慢慢消失在空氣中,他們還是沒有發現我。我看到路理仰頭對米砂微笑,就在這時候,他又輕輕地抓過米砂一直撐著腦袋的胳膊,捏住她的一根手指,在琴鍵上彈出那首歌的前奏。一個音符連著另一個音符,像一個個排著隊出場的小人兒,每一個都興高采烈,洋溢著幸福的味道。 我在那些音符的舞蹈中,一步一步緩慢地後退著離開琴房。 我會唱的歌並不多,但我記得那句歌詞: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他應該是她的天使。 只是這些日子,他卻一直守護錯了物件。 想到這裡,我的眼眶又不爭氣地濕潤了。 莫醒醒(17) 那些天,我總是想一個同樣的問題: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麼? 這真是一個深奧的問題,它糾纏著我,讓我不得安生。想得長久了,想得深入了,我好像就開始慢慢地理解白然了。如果活著不能帶給別人幸福,我們還有活著的意義嗎? 可是遺憾的是,我沒有白然幸運,我無人可救甚至連死路都沒有一條,唯有一日一日地在熬煎中生存。儘管我的青春,脆弱得像一枚秋天的葉子,隨時隨地,輕輕一碰就會凋落。但在離開枝頭之前,我還得必須保持著我的驕傲和尊嚴,不願被人恥笑。 這難道不是我最可悲的地方嗎? 那個週末我沒有回家,因為在我「偷竊」的罪名沒有洗清之前,我不想在他面前強作歡顏。我帶著一種說不上是什麼情緒的情緒回到了女生宿舍裡。昨晚沒有睡好,現在的我忽然覺得很困。這種困,不是因為疲倦,倒像是因為無事可做。伍優和李妍都回家了,宿舍裡空無一人,蔣藍的行李又奇跡般回到了她自己的床上。房間裡有她討厭的香水味,我真沒見過這麼愛用香水的女生,而且用的是那麼惡俗的香型。我把窗戶和門都開在那裡,希望這種氣味能早點散去,那麼我才可能安心地睡上一覺。 我沒有脫鞋就倒在了床上,我思考著,如果不回家,該如何跟他撒謊?最充分的理由還沒有冒出來的時候,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是他。 我接起來,習慣等他先發話。 「醒醒,在學校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不過我還是很鎮定地答:「好啊。」 「是這樣,我現在出差了,不在家。臨時決定的,有重要的事,也不知道你帶沒帶家裡的鑰匙……」 「沒關係,你忙,」我搶著說,「我不回家也不要緊的,正好學校裡也還有點事。」 「是這樣啊,天涼加衣啊。」他每次一自責就開始嘮叨,「感冒了很麻煩。現在天氣變化大,小姑娘總是愛美不要命……」 「好了,」我不耐煩地說,「長途漫遊話費很貴的。」 「哈哈。」他笑,「你哪一天學會這麼會算計?」 「不跟你說了,我還有事。」我說完這句,就把電話給掛了。手機只有最後一點餘電,只聽它嘟了一聲,自動關機了。 週末,他不在家。也好,我連撒謊都一併省去。只是可憐了他,日日這樣撒謊,不知道會不會累? 臨時的出差?我寧願相信他們是去約會了。 我有過阻止他們約會嗎?我有過警告誰不許奪走我的父親嗎?我是別人幸福的絆腳石嗎?莫醒醒從來不是這種人。我賭氣地想著,把沒電的手機塞進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裡,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那些秋日黃昏裡高而淡的雲彩,久違的寂寞又像一團亂草,在我心裡頹然瘋長。 就在又開始有些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又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醒醒?」 我一扭頭,看到了米砂。 她提著一大袋的東西,從開著的門裡輕快地一蹦一跳地過來。我坐直了身體,情不自禁張開雙手迎接她。 她像一隻小鳥一樣朝我跑過來,張開雙臂摟住我。我又一次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氣味,比蔣藍留下的可惡的味道要好聞一百倍。可我又小心眼地想,那香氣不單純來自米砂,或者,還來自路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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