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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梅生之鑽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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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安清,字梅生,浙之嘉興人。少游幕于南河,由佐雜起家,洊升至兩淮鹽運使。工詩古文詞,尤長於理財。聲色服玩宮室之奉,窮奢極侈。當咸豐季年,江南全省淪陷,僅江北十餘州縣地,金以運使駐泰州,督辦後路糧台,設厘捐以供南北防軍,歲有贏餘。所用綜核之員,其最著者曰杜文瀾,曰宗源瀚,曰許道身。當其開辦之初,傳所派重要各員於內室,詢其月需若干金始不絀。或曰多,或曰少,金頷之。次日授檄,則皆如其言而倍之,且謂之曰:「諸君但計日用,未計有意外事,今得此,並意外事亦足辦矣。若此外更有一文染指者,軍法從事。」眾情踴躍。故以一隅之地而供給數萬大軍,無嘩餉之虞,不可謂非人才也。金思大展驥足,包舉一切,非入政府不可。 於是輦金入都,首結交劻貝勒。其時劻年甫弱冠,初入政界,為之運動各當道,皆允保薦,內用京卿。軍機中惟文祥不受其賄。一日,文宗顧問大臣曰:「金安清究竟可內用否?」諸人皆極力揄揚,文宗未及答,繼向文祥曰:「爾以為何如?」祥曰:「小有才具,心術不端。」文宗曰:「心術不端,如何要得。」遂罷。未幾,遂有漕督吳棠密參營私舞弊四十餘款,奉旨革職查抄,此同治元年春間事。予時年十三,負笈於泰州,借居某宅。居停同寅王姓者,同巷居。忽一日夜半聞叩門聲,甫拔關,則見夫役數十人,舁皮箱數十具入,雲是金宅奇存者,蓋查抄之信至矣,尚未發表耳。王姓者,亦金之爪牙也。如是者不下二十餘處。及旨到查抄,空宅而已。其機警如此。旋奉旨革職,永不敘用,遞解回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金則一肩行李徑往本籍縣署投宿,縣令大異之。金曰:「我奉旨交爾管束者,若不住署,何得謂嚴。」令知其無賴,歲致千金始免。 乃遊說于湘淮諸大帥,求複用。謁曾文正七次,不得見。人問之,文正曰:「我不敢見也。此人口若懸河,江南財政瞭若指掌,一見必為所動,不如用其言不用其人為妙。」同治壬申,增淮南票鹽八十票,從金說也。曾忠襄撫浙時,金往說之,大為所惑,專折奏保請起用,大受申斥。文正聞之歎曰:「老九幾為其所累。」久之鬱鬱死。金性淫蕩,婦女微有姿,無不被汙者。凡親党之寡婦孤女就養於彼者,皆不能全其節。臣門如市,雜賓滿堂,河工鹽商之惡習,兼而有之。在泰州督餉時,軍書旁午,四面楚歌,金之宅無日不歌舞燕會也。同治癸亥,勝保逮問簿錄時,有奩具首飾百餘事,皆有「平安清吉」四字,或小篆,或八分。譬如鏡函,四角包以黃金,則鑿此四字以飾之。馮魯川先生時在勝幕,見之不解。嗣有人謂曰:「此皆金梅生所獻,『安清』,其名也,即所謂欲使賊名常達鈞聽之意。」 始恍然。其工於媚術如此。然其古文胎息腐迂,詩詞則揣摩唐宋,即筆記小說皆卓然成家。惜乎不以文章氣節取功名,而以側媚巧佞博富貴,其心術人品與其文大相徑庭,此聖人所以必聽其言而觀其行歟!杜、宗、許三人者,惟宗能儉約,不尚聲色。杜與許亦竟為姬妾狗馬之奉者。及曾文正東下,制羊裘灰布袍,以為見文正之用。許嘗謂人曰:「吾脫羊皮胎已二十年,不圖今日複用之。」蓋文正東征以來,力戒華侈,減衣縮食,以裕軍餉。故曾軍中無服綢緞者。迨金陵攻克後,始睹黼黻文章之盛。金之著述甚多,凡署名「金坡廢吏」者,皆其手筆。擬之古人,迨魏收、范蔚宗之流亞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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