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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嫡妖亂志七則(2)


  一喇嘛方侍胤禛誦經,見窗外有白光如匹練,上下無定。胤禛怪之,令喇嘛就視。喇嘛曰:「否!否!吾已遣某力士辦之矣。」比曉,院中樹枝皆如削,所蓄之獵犬盡失其首,如駢戮者然,而數十武外小園中,有武士橫屍焉。喇嘛曰:「此即劍客也。技窮力竭,乃為力士所誅。今晚必且報復,行當備之。」

  是夕,大風自西來,屋宇震搖,金鐵鳴動,空中戰鬥聲甚厲。居民咸聞之,莫知其所由來也。破曉,太子宮中惶惶若有大事然者,出購棺木,其數甚夥,特不知死者為誰。雍邸中亦然,人鹹疑之。

  又明日,雍邸中遍招都下喇嘛入誦經,雲作道場七日。諸廟恐人數不敷,至延乞丐以充額。頃之,太子宮亦傳命索喇嘛,然已為雍邸所要去,勢不能應命矣。太子怒甚,欲捕大喇嘛誅之。大喇嘛懼,請命于國師,國師銜旨乞命,乃已。太子知雍邸所為也,積不能平,遍召門下客,謂之曰:「今夕不殺胤禛,與諸君不復相見。」門下客憂懼,計無所出。有與胤禛之客善者,以告。胤禛聞之曰:「此勢不兩立之秋也。皇父春秋高,一旦禍成,恐傷其心。不如吾姑避之,以待其隙。苟吾有天命,何患不取而代也!」

  束裝將行,會有奇士自蜀中來,願見雍邸。胤禛速使之入,則前遊所遇之友也。留與飲食,談技擊諸術,風起泉湧,顧終不及心事。奇士作色曰:「皇子有急難,奈何不告我?」胤禛問:「何以知之?」奇士曰:「聞青宮新自海外得一術人,能以鐵冠取人首於百裡外,今晚殆以決議施之皇子矣。如能不為所殺,且奪其冠,則他日可取以治貪官污吏,人皆不敢犯法矣。天下絶殿下,使吾聞之,方得有此預備也。」胤禛問:「奈何?」奇士曰:「彼以喇嘛咒語為護符,施此魔術。今吾儕都以貝葉蒙首,則鐵冠必來而複去。吾先于庭外張一袈裟,如張網狀。鐵冠必跌落其中,吾黨可收之,以為後日之用也。」

  胤禛從其言,果得鐵冠。既而謂奇士曰:「寇深矣,不用斬截手段,此禍防不勝防。吾終不願鬱鬱居此土也。」奇士曰:「盍請大喇嘛來,當與之為最後談判。」胤禛允之。大喇嘛至,奇士曰:「降龍伏虎,當用其勢,過此以往,恐不能制,奈何?」大喇嘛曰:「謹聞命。特緩乎急乎?生乎死乎?惟殿下所擇。」胤禛思之良久,乃曰:「吾為皇父計,不得不緩;吾為皇兄計,又不得不生。」大喇嘛曰:「諾。」

  時太子以鐵冠術不效,聞胤禛仍無恙,恚恨成疾。大喇嘛入請曰:「吾能以阿肌穌丸治殿下疾。」太子曰:「子非助胤禛者乎?吾安敢服子藥?」大喇嘛曰:「否!否!胤禛暴虐,眾叛之久矣。今彼邀游四方,未敢返都下,邸中固闃其無人也。殿下不信,可詢之某喇嘛。」某喇嘛者,太子之親信人也,而實大喇嘛之徒党。太子見術不效,鬱恨傷肝,性烈如火,撻辱誅滅頗夥。群下人人自危,至喇嘛亦不免詬辱。以故喇嘛有貳心,亦願助胤禛為虐矣。

  太子不知其計,以問喇嘛。喇嘛曰:「此西天活佛之師,其丸實能治百病,服之當必有效。若胤禛則畏殿下之威,當不敢複來輦下也。」太子信之,乃令大喇嘛出丸進服。胤禛遍賄青宮上下,無一人與大喇嘛為敵者。於是太子以孤掌之難鳴,受易性之狂藥,雖有知者,莫為之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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