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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第五章性別暗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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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姚雪梅看見了吳濤破產的場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姚雪梅瞭解吳濤的稟性。當吳濤從美國回來的第三個晚上,她就看見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吳濤,這讓她想起了父親,她知道男人獨自喝酒並把自己變得酩酊大醉、爛醉如泥是因為失意。當她去機場接一個客商時,偶然間,她看到了吳濤走出飛機場的場景。把客商接到機場安排下來後,她驅車趕往姚蘋果的住處,她站在漆黑的夜空中呼吸著含混不清的兩種味道。

  從樓下燈光的暗影中,她仿佛看到了吳濤的影子,同時也看見了姚蘋果的影子,她判斷得不錯,那正是吳濤把姚蘋果逼近牆邊的時刻,兩個人的影子互相交織,仿佛一團亂麻……不知道為什麼,透過這團亂麻,姚雪梅流下了兩行淚水,但淚水很快被她抑制住了。吳濤早就與她沒有關係了,她本應抽身離開,然而,跟她有關係的卻是姚蘋果,她的同父異母的小妹妹,如果當初她沒有心存憐憫之心,把姚蘋果留在身邊,那麼吳濤就不會移情別戀了。儘管移情是百分之八十的男人們改變生活的方式,姚雪梅表面上顯得若無其事,內心卻充滿了火一樣的焦躁。這味道佈滿了她的毛孔,她曾經潛入姚蘋果的工作室和住宅樓,姚蘋果已經有一套自己的單身房間,她知道肯定是吳濤慷慨地送給姚蘋果的禮物。對待女人,吳濤慷慨無比,仿佛只要女人需要,他可以把自己的宮殿都獻出去,可惜他沒有宮殿。

  性別暗盒 他只是一個因為妻子而成為暴發戶的幸運者。一次婚姻的降臨使他和妻子繼承了上千萬的財產。而他一邊移情,一邊帶著財富四處游走,姚雪梅救了他,把他從一團大鳥的黑羽毛下扶出來,所以,他對姚雪梅萬分感激。

  如果沒有姚雪梅把他從大鳥似的黑羽毛中扶起來,也許他會因急性闌尾炎的疼痛而死;如果吳濤沒有對姚雪梅滋生一片感恩之情,把她從醫院的宣傳欄前拉出來,那麼她就不可能獲得她現在繁榮的時裝公司。命定的關係使他們產生了不可分割的機緣,即使是吳濤與姚蘋果在一起,這種機緣依然未斷。

  在這種機緣裡,姚雪梅可以看見吳濤失意的一種孤獨像,吳濤結束了與姚蘋果頹廢的肉欲遊戲之後,開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的豪宅轉讓給別人,以此彌補他無法收拾的破產生活。儘管如此,正像姚雪梅言及的那樣,破產就是破產了,正如一個人的財富來臨是一種福分,一個人的災難降臨也是一種緣分,我們也可以這樣說,命運是輪轉的,如果你用心地看一看路面上的轍痕印,你就知道輪轉是怎麼一回事了。很顯然,每天,我們都會跟無以計數的車轍印碰面,然而,很少有人透過泥路上的、馬路上的、水窪中的、草地上的車轍印看到我們人生的輪轉,然而,也許姚雪梅看見了這種轍痕: 通過這個男人的肉身可以看見那棟豪宅不存在了,也可以看見從這個男人肉身中散出的酩酊之味淹沒了他昔日的榮耀。這個已近中年的男人,曾經是如此地風光過,因為男人可以借助財富獲得無窮無盡的尊嚴。

  當姚雪梅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後,她突然感覺到那個類似吳濤的男人,長著一雙吳濤那樣的單眼皮,從審美角度看,單眼皮的男人可以帶給女人一種安全感,這一點,姚雪梅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然而,所謂的安全是暫時的,使姚雪梅感覺到世界每天都在變幻的是繼母的腹部和父親的猝死。這兩件事足以使姚雪梅的肉體在穿越深淵之上的河流的同時,也穿越了深淵之下的河流。

  然而,教會姚雪梅身體成長變幻的是她的肉體與男人結合的時刻,沒有這個時刻,也許姚雪梅的身體一輩子也不會成長起來。在性交這種因被覆蓋而產生的歡快而呻吟的體態之中,她感受到了身體的暗流,她帶著這條暗流走到了今天。今天意味著昔日的一個夢幻,而在這樣的時刻,她已經不是昔日的姚雪梅了。她站在吳濤破產的身體之外,遠遠地注視著他,直到她被這個噩夢驚醒: 一個男人正從高高的山岡上往下滾動著,山岡是無窮無盡的,而男人身體滾動的速度也是無窮無盡的,這個滾動著的男人的肉身就是吳濤。夢醒之後,她有一種預感: 吳濤從高處跌入了低處。

  她急速地趕到了吳濤的所在地,一座出租房,那正是吳濤揮舞著刀子割開靜脈血管的時刻。這意味著姚雪梅必須第二次扶起這個男人從低谷中回到岸上去,不錯,就這樣,她把吳濤送進了醫院。在醫生的搶救之下,吳濤獲救了。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撒手不管了,她見了姚蘋果,把這個真實的故事講給她聽,她滿以為姚蘋果會痛哭著奔向醫院,然而,姚蘋果卻冷靜得像一座冰山。就在她離開姚蘋果的那一刹那,她突然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要到醫院去,吳濤還躺在醫院裡,她要把吳濤接回去,她要把吳濤從山底接回去,她要把吳濤從山底深淵中推到山頂的最高端。這個神聖的決定使她恢復了人性中最為有力的矚望,她深信,她一定能將這個男人推到山頂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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