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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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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良說,找小路幹什麼,解釋那事跟你沒關係? 李三定說,不是跟我沒關係,是跟李文廣他們沒關係 金大良說,那就更不能找小路了! 李三定說,可他們說的不是事實啊。 金大良說,一上喇叭不是事實也是事實了,你還指望他們反悔嗎? 李三定說,可是,隊長在等我信兒呢。 金大良說,你呀你呀,這時候了還顧他們,顧顧你自個兒吧,值班民兵都沒法要你了,聽說還要開你爸的批鬥會呢。 李三定說,跟我爸有什麼關係? 金大良說,跟你爸沒關係也得批你爸也不能批你李三定,誰讓你爸是教書先生呢。 李三定說,那就更得找他們說清楚了。 金大良說,拉倒吧,要能說清楚我早替你去說了,他們連我的都不聽,連我爹的都不聽,能聽你的嗎? 兩人說話時,女孩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會兒看看金大良,一會兒看看李三定。 床單上是一朵一朵的牡丹花,紅的,黃的,白的,粉的映襯得女孩愈發光豔。 李三定開始看著金大良,後來就只看著女孩了。關於批鬥會的事他也心急得很,但目光仍不能從女孩的臉上移開。他像是被金大良的話和女孩的臉雙雙地擊中了,它們是那樣地不同,但力量幾乎是同等的,仿佛晴天裡下冰雹,晴天,冰雹,給人的感覺都遠遠超過了它們單獨存在的時候。 金大良用手在李三定臉前晃了晃,哎哎,看什麼呢? 李三定不知不覺地問,她是誰? 金大良說,她是誰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得馬上離開,離開離開,你明白不明白啊? 女孩卻笑吟吟地答道,我叫二寶,新來的廣播員。 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好聽。 金大良說,走吧走吧,碰上工作隊可就晚了! 李三定一邊看著女孩一邊往門口退,一隻一人凳絆了他的腿,使他幾乎摔個跟頭。女孩手捂了嘴,呵呵地笑出了聲。 回到家裡,一家人正在等他的消息,生產隊長也來了,張口就問,工作隊怎麼說? 批鬥會 李三定沒找到工作隊的小路,第二天晚上,小路自個兒倒找上門來了。 小路倒也不是找李三定,是找傻祥家走錯了門,誤闖到李三定家裡來了。按說錯了他該扭身就走的,但李三定家正在吃晚飯,那肉香太誘人了,他忍不住就站住了。一站住就要說點什麼,他便說還沒吃晚飯,正在找飯門呢。李三定的父親只好說,那就在這兒吃吧。小路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飯桌前。他像是饞壞了,一大碗蒸肉,被他一會兒工夫就吃光了,邊吃邊誇獎說,好味道,好味道啊!他問是誰做的,說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蒸肉。他還說,要是你們家是傻祥家那樣的貧下中農,我就天天來這兒吃飯。說完他立刻又否定了自個兒的說法,說,要真成了那樣的貧下中農,也就不會有這樣的蒸肉吃了。一家人看著小路吃,又好氣又感到有些寬慰,就是這個人,一句一句地教傻祥娘在喇叭裡大講階級鬥爭的,眼下卻大講起肉的味道來了,但願他吃了肉別忘了做肉的人家。 肉是李三定做的,大家的心都亂糟糟的,唯有他還惦著做肉的事,頭天去的大隊部,二天便開始在廚房忙活,碗肉蒸了一鍋又一鍋,碗裡的油也蓖了一遍又一遍,耐心極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秋月沒好氣地說他,你不是塊木頭吧?他不吱聲,母親就替他說,木頭能把肉做成這樣嗎?母親發現,她這兒子真是個巧人兒,只說一遍,他立刻就心領神會了。 飯間,李三定幾次想跟小路解釋潑水的事,都被小路講肉的話叉開了,就像李三定對做肉的著迷一樣,這小路對吃肉也著了迷了。 吃飽了,要走了,小路才像從迷醉中清醒過來,他小聲對李三定的父親說,我來這兒吃飯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待父親點了頭,他才打著飽嗝兒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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