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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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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寡婦看著李三定,還是有些不大明白,但心裡已願意接受這個小夥子了,至少她能肯定他對她是安全的,不會有什麼損害。 兩人商量,做肉的事說幹就幹,下工以後就開始,李三定也別回家了,晚飯就在蔣寡婦家吃,晚上會開得晚,從下工到開會這段時間,還是可以充分地利用一下的。 結果,李三定推了車子經過村邊上時,不知怎麼就一轉車把往村裡走了,而車上的蔣寡婦也沒知覺似的,待走到他們住的街上,蔣寡婦才醒悟道,錯了吧,怎麼回家來了?李三定也才覺出來,欲再往回轉,蔣寡婦說,算了算了,回來就回來了,今兒少拉兩趟明兒再補兩趟,誰還管著了? 現在的兩個人,竟是前所未有地一條心、一股勁了,誰也不再多說什麼,推了車子,呼隆呼隆地真奔蔣寡婦家去了。 蔣寡婦的兒子毛毛已經下學了,果然正拿了彈弓打樹上的鳥兒。蔣寡婦沒收了他的彈弓,要他去三定家報個信兒,就說晚飯三定在這裡吃了,然後她就帶李三定走進了廚房。 一切對李三定都不陌生,氣死貓,洗肉盆,案板,菜刀……他和蔣寡婦,是話也顧不得說,臉也顧不得洗,衣服也顧不得換,挽起袖子就把手伸出去了。仿佛,那豬肉早就在等他們了,又仿佛,他們自個兒早盼著這一天了。 其實,蔣寡婦不過是要個做肉的伴兒罷了,可這伴兒又豈是容易找的? 李三定呢,也不過是尋個喜歡做的事罷了,可這喜歡做的事又豈是容易做的? 眼下找到了做到了,拉土的事倒被他們拋到腦後去了,仿佛他們的關係跟拉土無關,眼前的事才是把他們聯繫起來的理由。 毛毛報信兒回來,也跑到廚房裡來了,一會看看蔣寡婦,一會兒看看李三定,顯然奇怪自個兒的母親,今兒怎麼把外人放進來了?蔣寡婦一巴掌把毛毛趕跑了,她要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做一回豬肉了。她和李三定,一個洗肉,一個切肉。她看出來了,做一個幫手,沒有比李三定更合適的了。 洗完了切完了,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肉是來不及煮了,蔣寡婦開始燒火做飯。李三定也沒有回家的意思,拉著廚房的燈,找出剁餡兒的肉墩子,又將菜刀在磨刀石上磨兩下,就當當當地剁起肉餡兒來了。 灶裡的火映著蔣寡婦的臉,臉上有喜悅,也有憂傷,她時而回想著自個兒那頭豬活著的樣子,時而又看了李三定想,他就像在自個兒家一樣,肉墩子,磨刀石,廚房的燈繩,不用問就都找出來了呢。李三定臉上則單純得多,仿佛什麼也沒想,只剩了手起刀落給他帶來的快意了。 廚房裡有了飯香,又有了肉香,引得毛毛再次跑到廚房裡來了。蔣寡婦正在把白菜絲和肉絲炒在一起,毛毛吵著要吃肉吃肉的,蔣寡婦便把一塊肉塞進他嘴裡,肉還沒咽下毛毛又嚷了要,蔣寡婦就又夾一塊給他。這樣反復六七回,也趕了他六七回,總算把他趕走了。蔣寡婦便問李三定要不要吃一口?卻半天沒聽到答話,抬頭去看,見李三定左手也拿了刀,正左右開弓地剁著,他壓根沒聽見她的話,眼睛盯了刀下的肉,幾乎剁瘋了呢。 吃過晚飯,街上有了召集開會的喊叫聲。兩人商定,明天下工回來就開始煮肉,肉煮好了,其它蒸、炸、炒什麼的再一天一樣地來。 這天晚上,原定的批鬥會改為學習會了。由於傻祥老婆吳美仙在拉車隊伍中的出現,大家對此都議論紛紛;又由於,米小剛在外調中發現了大目標,工作隊帶他一起,到別的隊奔大目標去了。李文廣兄弟倆的事似乎要不了了之了。而生產隊長和政治指導員也樂得松一口氣,高興又積極地給大家念著學習材料。大家呢,卻沒一個認真聽的,女人們吱吱地納鞋底子,男人們則忙了捲煙抽。煙葉和捲煙的紙條多是借的,一兩個人拿了這些東西,其他人就紛紛地向他們伸手,會卷的不會卷的,會抽的不會抽的,都卷起來了,都抽起來了,一時間成了捲煙大賽了。會卷的,得意地教那不會卷的,不會卷的,卷一根不成卷一根不成,索性就奪了那會卷的煙抽上了,抽一口吐一口的,轉眼間屋裡就跟做飯的廚房一樣煙霧騰騰的了。女人們呢,手忙嘴也不閑著,相互詢問著準備過年的事,有嗓門高的,把念學習材料的聲兒都蓋過了。要是工作隊或大隊的人在,大家絕不敢這麼熱鬧的,那時候,牲口槽那邊的聲音就格外凸顯,打一聲噴嚏、刨一下蹄子,都會引去人們的目光,人們會想,到底是畜牲,才不管它工作隊不工作隊呢。但生產隊長和指導員的寬容也是有限度的,比如往會上拿鏊子的那人,就曾被狠狠批評了一頓,後來他再沒把鏊子拿到會上來了。 李三定和蔣寡婦,這時分別坐在男人堆和女人堆裡,沒捲煙抽,也沒納鞋底子。他們是太累了,有一刻,眼睛閉上,竟呼呼地睡起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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