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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有的。"卞紹宗的回答竟有些不易察覺的慌亂。

  卞紹宗沒想到,厄運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陡然降臨到了他的頭上。一回到清谷,等待卞紹宗卻是"雙規"。卞紹宗更沒有想到,在盥洗室接到的那個電話,居然是自己被"雙規"的信號。卞紹宗當時就抱以苦笑,苦笑中還有幾分自嘲。在官場摔打這麼多年,關鍵時刻,思維和判斷竟也像九十裡鋪大橋一樣,不經意間就會斷裂坍塌。

  一縣之長被"雙規"的消息迅速由清穀縣城傳到了周筱蘭提到的九十裡鋪中學,仿佛是從縣城發射到九十裡鋪的一枚巡航導彈,使整個的九十裡鋪鄉顛簸了起來。卞縣長被"雙規",使九十裡鋪中學教職員工的心情十分地複雜起來。一個堂堂縣太爺的倒楣,居然使一個普通的農村中學的教師們心情複雜起來,這故事在老百姓的口頭文學中,就多了幾分神秘和傳奇的色彩。

  如果翻開卞紹宗的檔案,白紙黑字,卞紹宗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第一站,就是九十裡鋪中學。

  第二章:農民校長

  九十裡鋪實在是太窮了。當年的大學生卞紹宗沒有想到故鄉清穀縣還有這麼窮的地方。卞紹宗第一次和九十裡鋪親密接觸是大四那年去那裡參加大學生社會實踐鍛煉。

  卞紹宗先是拿著西北師大開具的介紹信,坐火車到清穀。在清穀縣教育局換取開往九十裡鋪中學的介紹信時,他以為局長苟長利會接見一下他這位學生領袖的,後來才發現大小局長連一個影兒都沒有,只有各科室的辦事人員在堅守崗位。卞紹宗一開始有些納悶,後來才搞明白,眼下面臨大中專學生畢業分配,前來跑關係的學生、家長太多,頭頭們都以深入基層的名義躲起來了。

  在教育局換完介紹信,卞紹宗坐上長途班車,一路顛簸著來到了九十裡鋪。那是個六月的正午,日頭孤獨而且傲氣地懸掛在天上,往地面上噴射著乾燥而濃烈的火焰,田野裡的麥苗早被曬乾了,乾癟的麥穗在炙熱的風中,顫巍巍的伸展著清瘦的脖子,像被漁民撒在岸邊的一條條小魚,焦渴地大張著嘴巴,垂死地盯著空曠的蒼天和空曠的大地。車廂裡擁擠不堪,儘管開著窗戶,仍然被散發著汗餿味和體臭的山民們塞得有些令人窒息。誰也不可能有閒情關注他,關注他這個穿著還算體面的優秀大學生。他被擠在車廂最後面,此時此刻,他覺得他非常渺小,渺小得基本被人忽略了,誰也不可能知道他這個大學生會給山村帶來什麼,對這裡的經濟發展和教育意味著什麼。

  但是,當他以全新的姿態站在九十裡鋪中學的講臺上的時候,一如在死水裡扔了一塊大石頭,衝擊而起的浪花和漣漪久久地在校園裡、在師生的心目中繚繞。

  卞紹宗創下了九十裡鋪的許多第一:第一個來九十裡鋪的大學生,第一個來九十裡鋪的城裡人,第一個在這裡參加社會鍛煉的青年,第一個用標準普通話教學的教師,第一個……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抓緊一切機會,白天給學生講課,晚上和全體教師座談、交流從高等學府學來的教育教學方法和理論。卞紹宗就像一扇通向現代教育的視窗,大多數教職員工通過他,才知道現代教育學、教育心理學這些陌生的學科竟然有著如此神奇的力量,才知道創新性教育教學模式的巨大威力。學生們在聽他講課的時候,一雙雙山裡娃特有的純真、狡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漏聽一個字、一句話,這使卞紹宗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感到了肩上擔子和責任。

  校長龐社教說:"卞大學生,你這次到我們這裡來搞實踐鍛煉,是我們的福分啊,我們這些老師,在這裡擔了個為人師表的好名聲,與您的學識相比,簡直是白混了。"

  卞紹宗就謙虛地說"主要是咱這裡太封閉,太落後了。"

  龐社教歎口氣:"唉!我們這裡,靠啥才能不封閉、不落後啊。"

  卞紹宗說:"靠您和您的同事們。"

  "我和我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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