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產科實習醫生(6)

六

　　這樣一個小小病員，把病因查明絕非易事。住院幾天後，各種檢查都做過了，可是除了失血引起的貧血，其他沒有發現異常。經治醫生提請會診，各高年資醫生都會參加討論，在會上提出自己獨特的意見，展現自己的學識淵博和經驗豐富。

　　討論前的檢查與掌握第一手資料非常重要，十五號小女孩病床前來了一撥又一撥的醫生，除了一些常見的問話，每人又會重點從自己考慮的角度提一些問題，臨走前，再給病人檢查一下，看能不能發掘出新的問題或者別人的遺漏處來。

　　最大的遺憾是，只能從現有材料分析，婦科檢查不能做。對於婦科病人來說，婦查是直觀的第一手材料，很多病情只要通過婦查就能診斷出來。可是這個小女孩未婚，應該還是個處女，而對處女是不做陰道檢查的，這是常規。即使不是處女，人家未婚，也不做婦查，如果事後病人說是醫生弄破了處女膜，誰能說得清楚呢？一隻新碗，自己不小心弄砸了，只能自怨自艾，默在心裡，還不敢說出來，如果被人砸了，肯定是要索賠的，如果被人碰了一下，打破這只碗是誰的責任就只有天知道了，那就有可能要扯皮的。醫生為了避免扯皮，一般都不給未婚婦女做婦查，可能就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這個病人病因長期不明，做婦查的必要性已經非常緊迫。科主任徵求家長的意見並簽字，決定做婦查。

　　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舉動，我們都佩服廖主任的氣魄和膽略，可是檢查能不能有所收穫，找出病因來呢？

　　下午一上班，廖主任就要我準備了消毒用品和器械，然後來到少女病床前。主任親切地詢問她中午睡好沒有，又安慰了她幾句，讓她放鬆下來。她的母親陪護在病床前，神情焦慮，但又充滿了期待。在女兒住院的這段時間裡，她每天的眉頭都沒有舒展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看到此情此景，誰都會從心底裡祈禱：但願世上無病人，哪怕藥櫃常生塵。當然這只是人類的一廂情願，吃五穀哪能不生百病？只要有人類存在，醫生就須臾都離不了，這也就是我們醫學生--明天的醫生肩負的重任。我一邊任思維遊走著，一邊同主任、黎醫生和其他人一起，把病人帶到了婦檢室。

　　少女顯然對這樣的婦查不適應，生硬地躺到檢查床上，閉著眼，一動不動。黎醫生慢慢給她解開褲帶，主任拉著她的手，有意問她一些話，分散她的注意力，緩解她的緊張情緒。

　　外陰用來蘇爾消過毒，主任已將手套戴好。在明亮的射燈下，少女的陰毛已有初步發育，與她這個年齡段是相符的。各個細處的發育也良好，正如一朵急待盛開的花蕾。只是她流血太多太久，器官有些蒼白，缺乏她這個年齡段應有的紅潤。可能流血太多，時間太長，一股淡淡的腥味混在來蘇爾的氣味裡。病人的出血停止了，是檢查的最好時機。主任先進行外觀檢查，分開兩側，只見處女膜完整，這就對醫生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既要充分地查清病，又要不弄破處女膜，手法必須輕柔準確，這樣的工作一般只能由高年資的醫生來做。廖主任伸出食指，塗了潤滑油，緩慢地朝裡探，剛入半指，病人"啊啊"地叫疼，兩腿夾緊，眾醫生都來勸解少女，有的要她張口呼吸，有的輕輕地扶著她的腿，給她按摩，分散她的注意力。

　　成熟的少婦能容納完美高強度的性生活，她的女性器官擴張時甚至能生下一個七八斤重、頭如香瓜大小的嬰兒，可是一個處女卻不能承受一根剛剛伸入的食指！生物真是太奇妙了，人有時都不能理解自身的謎團！只要看過了處女檢查，瞭解了處女特徵的人，他就不會相信新婚之夜不出血是運動損傷之類的說法，要知道，那都是編出來的，是哄騙安慰人的。

　　主任就是主任，她的手好像魔術師的手一般，既輕柔又幹練，既把位置探到，又不生硬魯莽。不知不覺中，我看到主任的手已完全伸入裡面了，左手在病人的小腹部配合揉壓著，她在用心感覺著，思索著。最後，她慢慢退出，再在外面複查一遍，處女膜完整，絲毫沒有損傷。

　　在看主任檢查前，我以為做婦查都是伸入兩指的，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伸入一指就會對處女造成那麼大的痛苦。這樣的事情在教科書上都是沒有的，這使我感受到，現實施治既是經典的，又是靈活的，既要尊重教材的權威，又要在實際運用中變通。我剛來醫院時，還看不慣一些醫生與教材不一致的做法，現在看來，有些是必要而且精當的，有些做法正是融會貫通之後，才有了隨心如意手到擒來之酣暢。

　　廖主任用棉簽在病人宮頸刮下了標本，做脫落細胞學檢查。幾天後結果出來，病人血液中雌激素分泌紊亂，影響到宮頸和子宮內膜發育，所以導致不規則陰道出血。經過激素序貫治療，病人終於可以出院了，陰鬱著臉來的病人一家子，出院時露出欣喜的笑容，這是最讓我們醫生感到慰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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