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高跟鞋(42)_學達書庫

四十二

　　第十九章山雨欲來

　　吳明走後的當天下午，工區的公示欄出現了這次人事調整的具體名單，經營科、生產技術科、勞人科、設備科，各大專案經理部都有人事變化。吳明的職務由原來管生產的劉副經理兼任。面對新來的主管領導，林小雨很不適應，雖此前打過交道，但彼此的隔閡是明顯的，換來的只是對方可有可無的一瞥。反倒是南北兩工區坑長對她有些好感，見了面也能打聲招呼。

　　一天，林小雨進辦公室正好碰到劉副經理和老孫頭在商討什麼，一見她立刻停止談話，目光複雜地盯著她，跟防賊似的，好像她是故意進來打探隱私一般。這一刻，她告誡自己以後得儘量少進辦公室了。短短幾天，老孫頭和她也突然生分了，見面僅點點頭，彼此再無多言。她已能體會人事變化之無常，對此也不意外。好在工地安全運作並沒發生改變，她每日巡視一遍工地後就可以安心躲在壓縮機房烤火。

　　農曆小年二十四號，天終於放晴了。太陽一出來便晃得人眼睛生疼，滿山遍野的積雪逐漸融化，會聚成一條條清澈透明的山澗，叮叮咚咚，沿著山的脈絡飛流而下。進工地的道路處在難行的泥濘中，堆積的泥巴足以將肖揚的坐車埋進去半截，他不得不下車查看地形。一陣觀望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撥通了林小雨的電話，笑容頓時堆了滿臉，說道：「你總算肯接我電話了，在哪兒？這裡有兩條路，一左一右，我該走哪邊？」

　　「就在那等吧，我馬上出來。」清脆的聲音傳來。

　　「好的。」肖揚興奮異常。

　　然而，林小雨說是馬上出來，他站在北風中卻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直到看著眼前融化得並不充分的雪水又結成亮晶晶的冰柱，才聽到鞋踩在碎冰上的「咯吱咯吱」聲。他急忙揉揉被凍僵的臉，擠出一個笑容，迎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林小雨還如初見時一般青春靚麗，風吹亂她的髮絲，淩亂中帶著獨有的傲然。肖揚剛想有所表示，她已搶先說道：「笑得這麼難看就不要笑了。」

　　「哈哈，不好意思，這山口太冷了。」肖揚邊說邊對著手哈氣。

　　「自己笨唄，你就不會坐車裡等？」林小雨對他沒好氣已經養成了習慣。肖揚對她的恭順也順其自然：「還真是，來，上車說話。」但她並沒馬上朝車內走，而是喊了一句：「老甯，來車裡坐！」肖揚回頭看去，駭然發覺不遠處還站著一位身穿軍綠色大棉襖、腳踏黑色橡膠雨靴的老頭兒。他此前竟沒注意到。

　　「誰……誰啊這是……」肖揚結結巴巴地問。

　　「工地的工人，人很好的，你不用認識他。」

　　肖揚差點背過氣去，一張臉不知是被凍的還是憋的，通紅。

　　別克車內，肖揚打開車載空調後，便側頭喜滋滋的仔細打量坐在身側副駕駛位置的林小雨，又意識到後座還坐著一位「保鏢」，只得收斂心神。當他目光接觸到她腳上濕漉漉的雨靴時，眉頭皺了皺，問道：「這幾天還好嗎？」

　　「說不上好與不好，混日子而已。」

　　「把鞋脫了吧，穿著冷。」

　　「不用，說正經事，你來這裡做什麼……」

　　此時，後座窸窣有聲，肖揚瞟了眼觀後鏡，卻是老寧脫了雨靴活佛般盤腿坐在車座上，一時想笑又笑不出來，怪模怪樣的瞅著林小雨，卻不說話。林小雨眨巴著眼睛，掩嘴而笑。看著她清純動人的臉龐，肖揚有片刻失神，很快恢復正常，說道：「明哥跟我說了你們公司的事情，他一走，想必你的處境艱難，所以進來看看。」

　　「謝謝，這點困難還壓不倒我。」

　　「我知道。」肖揚定定地看著她，覺得她身上有一種令人心痛的決然，笑著勸慰，「其實女人沒必要這麼好強的，更不必裝得無所謂，也許你並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

　　「沒有，你多慮了。」

　　「你們公司的現狀是由體制造成的，很難有所改變，你如果覺得委屈或者待不下去，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一定幫你。」肖揚說，「我們公司也有適合你的職務空缺……」

　　「謝謝，我想那一天永遠不會出現，你最好別指望。」林小雨不知道將肖揚歸納為哪一類人，他談吐溫和也很有涵養，貌似能對女人持之以恆其實不然，也許僅僅是強烈的佔有欲催生出的怪胎。肖揚唇角劃出一條弧線：「還記得我們一起學習的時候老師對我們說的一個保險推銷員的成功經驗嗎？他說死纏爛打與上門推銷是下策，托關係找上層勢力是中策，而給予人幫助，譬如給人讓座、幫人提重物等等，順便拉家常才是上策，為什麼我也在用這個所謂的上策卻收不到效果呢？」

　　「很顯然，你不是一個成功的保險推銷人。」林小雨不禁莞爾。

　　「那麼，怎樣才能成功？」

　　「等吧，等個三五十年大概你會成功的。」林小雨面容一正，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天冷，路容易冰凍，另外，要是沒重要的事情別給我打電話，尤其別跟明哥去訴苦，那顯得你很沒本事。」

　　肖揚哭笑不得，從後座拿出一個碩大的油紙包來，說道：「我收賬的地方有個在當地很有名的風味鹵辣店，我買了點，給你嘗嘗鮮。」「都是些什麼？」「有鴨掌，鴨鎖骨，鴨脖子，還有鴨舌。」「這麼多？」「還好，主要是排隊太辛苦。」肖揚看著林小雨，說道，「今天是過小年，這點風味小吃希望你不會拒絕。」幾乎所有女人對小吃都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嗜好，林小雨欲拒絕，可聽到肖揚報的一長串名字，實在忍不住嘴饞，咬唇笑道：「我沒說不要。」

　　不管肖揚的人品究竟如何，在這寒冷的冬日能不懼路途艱險進工地探望，對林小雨而言都是一種難言的溫暖。

　　萬家團聚的春節來臨，工地食堂特意改善伙食，準備了好酒好肉作為年飯。然而這種形式的聚會只能使思鄉的情緒更濃，偌大的食堂少有人開懷暢飲，少數幾個人吆喝了幾句便透著苦中作樂的味兒，在沉悶的氛圍中被湮滅。林小雨聽常年在外的工人們說，一般過年前機關領導會到每個駐外工程處慰問，今年卻是例外。工地開始流傳各種各樣的傳說，一般人也無從考究這些流言的真實性。從大年三十到初一，林小雨幾乎是數著秒度過的，儘管打給父母親戚的電話每天不下十個，仍不能緩解心中的煩悶。隨著春節過去，林小雨從周凱的電話裡得知新來的趙總繼任公司總經理的消息，直至三月末，也沒看見新官燒第一把火。不論是工地還是機關，都在沿用舊模式運行。林小雨也跟吳明通過話，他又回到了機關辦公室，卻沒負責任何具體工作，頂著正科級頭銜終日無所事事的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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