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亮高跟鞋(46)_學達書庫

四十六

　　「下午三點了，沒事，放心睡，不是還有我嗎？」周凱笑道，「我昨晚被吳科訓了一頓，才發覺自己在很多方面欠缺了，如果連你也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從現在開始改正錯誤，向你學習。」「他訓你？為什麼……」「沒事，你只管安心休息，其他事我幫你處理。」周凱說，「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熬粥買藥……」

　　接下來的幾天，林小雨她覺得自己就像一位幸福的公主，在周凱支撐的港灣裡安逸地徜徉。如果說還有誰能在她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她想，一定是周凱。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怕。然而，幸福的時間總是短暫。三天后，張經理給周凱打電話催他回去。

　　「你回去吧，我已經好很多了。」林小雨說。

　　「好的，按照你說給我聽的情況，我寫了份報告，你看看……」周凱遲疑說，「希望能幫到你。」林小雨接過周凱遞來的材料紙一看，確是一份安全事故分析報告。內容偏向于陳述天氣不好路況複雜等客觀不良因素，著力體現工程處領導在救人時的不顧一切，絲毫沒傷及曹經理和他身後的勢力。周凱見林小雨心有疑惑，解釋道：「也許這混淆黑白的選擇不是你的初衷，但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孤立無援的，自保已是不易，還能怎樣？你把這份報告給你們劉副經理，請他遞交機關，也許可以躲過這一劫。」

　　「謝謝你，周凱……」

　　「我們之間還用說謝謝嗎？」周凱說，「工作中難免會遇到很多難以預測的意外，如能主導自己的未來就不要放棄，完全指望別人出手相助，總不如自己救自己來得穩當。」

　　趙總拿著資料，關上總經理辦公室房門，興沖沖朝會議室走去。他已年逾四十，當了多年副職，在很多大事上做不得主，也無從施展抱負，總算多年的辛苦經營沒有白費，上帝垂青了他，調任工程公司當總經理。等他正式上任後才得到消息，公司在他沒正式就任前有一次大的人事調整。這幾個月來他如置身一張軟綿綿的巨網中，根本無處借力，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把也燒不起來。

　　小型會議室是由一間辦公室改裝而成，牆上貼著隔音的海綿，擺放著幾張沙發，沒設置專門的會議桌，環境相對輕鬆，是公司上層領導處理重大事務的基地。

　　趙總邁著大步走進會場，發現與會的工會主席、方總等五名副處級幹部都已到場，正交頭接耳的談論著什麼。唯獨方總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都到了嗎？大家看了工程處送來的事故報告，我也和諸位去查看了現場，想必大家對怎麼妥善處理此次重大安全事故已有一個具體的實施辦法……」趙總一落座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工會主席插話：「胡書記還沒來，要不先等等？」趙總不露聲色地抬腕看了看手錶，說道，「原定十點準時開會，現在是十點一刻，想必胡書記有事耽誤了，我們不妨先議議。」

　　「這……」工會主席將目光投向方總。

　　會場氣氛微妙，似乎人人都在回避什麼，無人接腔。

　　「那就議議吧，我們邊議邊等胡書記。」方總說完，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攤開資料看了幾眼，又笑道，「我再看看工程處送來的報告。」

　　「要不，我去找找胡總，他最近胃疼。」驀然一個女聲傳出，是史敏。她已是辦公室副主任，作為此次會議的記錄員列席。話音剛落，眾人都將目光朝她投來，她頓時察覺自己言辭中似乎有語病，臉上一紅，快步朝會議室外走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胡德雲始終沒有現身。趙總陰沉的面孔逐漸露出一絲不耐煩，眼神複雜地掃視與會眾人。

　　「老趙。」方總遞了根香煙給趙總。

　　「謝謝。」趙總來公司這麼久，此時此刻好像找到了一點可以依靠的力量。

　　時至十點半，大腹便便的胡德雲和史敏一前一後有說有笑地進入會場。

　　「不好意思，一下雨我就胃疼，大家久等了。」胡德雲打著哈哈。

　　「要不要緊，看醫生了嗎？」工會主席問。

　　「不妨事，開會吧。」胡德雲當仁不讓地發出「指示」，滿面紅光的老臉上有一絲大權在握的得色。趙總來公司這段時間上躥下跳地一一落在他眼裡，他自然不會將到手的權力原物奉還，開會遲到也正是借此給對方一個警告。「不知道大家對此次出現重大安全事故怎麼看，一台十多萬的車報廢，駕駛員受重傷，作為具體專案負責人的正副經理難辭其咎，我個人認為有必要對二人做出嚴肅裁決。」趙總率先發言，試圖爭取主動。

　　會場再次安靜。

　　「呵呵，趙總說得很對，確實應該嚴肅處理。」胡德雲不顯山不露水地緩緩說道，「但專案經理是工地正常運行的根本保證，後期施工還有賴他們完成，處理上還真不能過分嚴格，大家說是不是？」

　　「我贊成胡書記的觀點。」工會主席插話，「但對於工地專屬安全員有必要做出停職處罰，這畢竟是他們分內的事出了岔子！」

　　「專屬安全員隸屬項目經理管轄反而承擔主要責任，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趙總反問，「專案經理具體該怎麼辦？我想聽聽劉主席的意見。」

　　工會主席一怔，笑而不言。

　　「我來說幾句吧。」方總略作思忖，環視眾人，笑道，「去年曹經理的工地被評為模範施工單位，這是上了我們集團公司內部報紙的，他做出的成績也確實有目共睹，至於工地的專屬安全員有三位，其中兩位是有經驗的老工人，還一位女同志，女同志的年紀不大，因解決當地阻工問題成績顯著還是公司去年唯一被評上的先進個人。樹立一個先進典型不容易，樹立一個集體的典型更不容易，所謂家醜不外揚，我想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不宜操之過急，對責任追究儘量以不傷及工地正常運作為標準，避免傳得沸沸揚揚，我們臉上也不好看，這是我個人的一點看法，請書記趙總酌情處理。」

　　胡德雲點點頭，笑道：「嗯，老方的話在理，你繼續說。」

　　「當然，出了問題就一定要處理，這是原則。我想就按公司規定，該罰金的罰金，該調動的調動，工地管理還須繼續加強，也有必要再增加專屬安全員進行更全面的監督管理！」方總說，「這次事故造成的損失由工程處自行承擔，但處理辦法由公司做決定。」

　　趙總審時度勢，也樂於給方總面子，徵詢道：「老方在公司多年，一直負責物資分公司岩土分公司等經濟實體管理，處理相關事件經驗豐富，不如具體處理辦法就辛苦老方來辦吧，大家認為如何？」

　　胡德雲故作親和：「那就有勞老方多費心。」

　　公司對安全事故的處理意見尚未正式傳達到工程處，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上自正副專案經理下至基層工人，人人緊繃著臉，鮮有歡笑。林小雨渾渾噩噩的過了大半月，感覺自己在工地的日子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即將走到盡頭。她沒想到當初下基層帶著滿腹憧憬，迎來的卻是如此荒涼的結局。一早，劉副經理就通知林小雨在辦公室等候，原因沒做說明。但有消息說方總將帶領工作組再次來到工地，苦苦等待的結果在今天會有一個明白的揭示，她已做好最壞打算。當方總獨自一人夾著皮包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她長舒一口氣，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說道：「方總，您好。」

　　「你好，坐。」方總徑直走到林小雨對面坐下，將公事包內的文件一一攤開擺在桌上，然後拿眼打量起她來。「我給您倒杯茶。」林小雨不敢直視對方，起身朝飲水機走去。「謝謝，再麻煩你把門關上。」方總的行事風格有些像王南秋，但為人相對平和，特別彬彬有禮，給人感覺非常平易近人。

　　「沒有其他人了嗎？」

　　「怎麼，我一個人還不夠處理你的問題？」方總打趣道。

　　「不……不是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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