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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是不是連裡不讓你登臺演唱?」我不解地問,「全國人民都在大唱樣板戲,為什麼你不能登臺演唱?」

  「不是,連裡讓自願報名。我怕唱不好,沒敢報。」方怡玫顯然是怕我多心。她說:「其實,看你上臺演出不是也很好嗎?」

  我望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剛進宿舍,就見胡立仁坐在炕上手比劃著:「阿慶嫂讓崔紅英演糟踐了。她那孫猴子臉哪像阿慶嫂,演個地主婆還差不多。」

  「是啊!怎麼沒讓狐狸上呢?」鄭義平逗著胡立仁,「你上臺化化裝,咋地也比崔紅英俊哪。」

  「得了吧,」李冬生說,「他那狐狸臉上臺還不嚇昏一大片?」

  眾人哈哈大笑。

  胡立仁故意眨著眼睛做了一個鬼臉:「我要有那能耐,先把你嚇昏。」

  邱玉明在北炕上問孫福祿:「哎,你那肚子咋恁大,裡面塞的啥?」

  「稻草唄。」孫福祿也不隱瞞。

  「難怪胡傳魁讓阿慶嫂給耍弄了,原來是草包肚子呀。」邱玉明說完,指著孫福祿的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誰呢?」孫福祿臉一紅,上去對邱玉明就是一拳。

  「哎,你這個小地主,竟敢跟哥們兒動手。」邱玉明從炕上騰地蹦起來。

  「我小地主剝削你啦?」孫福祿氣得大嘴一撇,「你家好,窮得沒褲子穿。你忘啦?那年你家欠咱家的租子,後來你爸把你姐當租子送給咱家,讓我給幹了。我玩夠又給退了回去。」

  「放你媽的臭屁。」邱玉明氣得眼珠通紅,對著孫福祿就是一腳。

  孫福祿也不示弱,啪地扇他一個耳光。邱玉明手捂著,嗷嗷怪叫。田達利見狀噌地沖上前拽著孫福祿的脖子,揮拳向他砸去。

  黎義鳴一個箭步沖上去,對著田達利就是一腳。謝元庭趕緊上來拉架:「都一塊兒來的,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黎義鳴瞪著眼,沖著田達利和邱玉明大聲喊道:「別他媽的裝凶,誰敢欺負咱班同學,別說哥們兒不客氣!」

  黎義鳴在學校就好打架,他跟孫福祿關係很好。邱玉明膽怯地轉著眼珠悻悻地說:「我逗他玩,他還真生氣了。」

  孫福祿看見有人給他撐腰,也來了勁兒。他指著邱玉明的鼻子:「你少來這一套,別人逗我行,以後你再撩閑先把你的嘴巴撕爛。」

  邱玉明氣得小臉黢青,呼呼地喘著粗氣……

  第八章

  這天晚上,排長李冬生帶我去了地窖。

  李冬生的五官小而手腳大。長得面相老,一笑一臉褶,那臉就像乾裂的混合面饅頭。他細高挑兒,平時總弓個腰,大夥兒形象地叫他「蝦米」。別看他長得乾巴巴,卻特能幹。我真懷疑他的勁兒從哪兒來的。他見我幹活不惜力,又不多言,對我便多了些關注。

  這地窖距青年點二裡地,兩米多深。我們順梯子下到裡面,只見窖裡排滿大缸,缸裡浸泡著稻種。李冬生告訴我,這叫催芽。為了保持一定的溫度,在地窖中間生了一個站爐子,根據插在大缸裡的溫度計的顯示,來調整爐火。靠土牆處搭了個鋪,窖裡彌漫的潮氣,使蒙在被褥上的塑膠布掛滿水珠。

  我連的宗偉光就住在這兒。

  頭一次到地窖,我見什麼都新鮮,不時問這問那兒。宗偉光告訴我,育苗前,稻種都要在這裡浸泡一段時間。只有掌握好溫度,才有利於催芽。缸裡的稻種,隔段時間要翻一翻。李冬生帶我來正是為了幫他翻稻種。

  我們大汗淋漓地翻完稻種,稍事休息正準備回青年點,一個女青年順著梯子爬了下來。她手裡拿著一個紙包,笑盈盈對李冬生說:「我帶點兒吃的,你們嘗嘗。」

  「東雪梅,你還挺關心偉光的。」李冬生故意逗她。

  東雪梅瞅著李冬生說:「他一個人在這兒挺孤單的,咱不興來看看?」

  李冬生偷偷掃了一眼宗偉光,抿嘴一笑,臉上堆了一層褶子。

  東雪梅打開紙包,露出了小賣部賣的那種黑面餅乾。她抓起幾塊遞給我和李冬生,隨即頭一歪,略帶羞澀地瞅著宗偉光:「你就不用我讓了吧。」

  宗偉光不語,抓起一塊餅乾大口嚼著,瞧著東雪梅微笑。

  東雪梅的臉色比宗偉光稍黑。梳著兩個過耳的小辮,兩腮略寬,脖子稍短,顯得憨厚,眼睛細長,笑時變成兩個彎彎的月牙。

  宗偉光依然沒有吱聲,他用欣賞的目光凝視那笑彎的「月牙」。李冬生見狀對東雪梅說你先坐著,便領著我離開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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