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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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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黑下來。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胳膊刺刺癢癢,我忍不住用手撓著。 「白劍峰。」一個輕柔的女聲從身後飄來。 我回過頭,方怡玫手拿著一副套袖到了近前。 「剛才我到蘭桂芳那兒做了一副套袖,你戴著幹活小咬就叮不著你胳膊了。」方怡玫說著遞過來一副套袖。一看就是用舊衣袖改的。 「那你戴什麼?」我問,並未伸手去接。 「我還有一副,快點兒拿著。」方怡玫將套袖塞到我手裡,「我怕你屋裡有人,就沒進去,在外面轉悠著等你,沒想到你在這兒。」 啊,我想起來了,下午收工時,我走在後面,在田埂上遇到了方怡玫。她見我胳膊起了一層包,就問:「你怎麼不戴套袖?」我說:「沒有。」她默默地看著我的胳膊,隨手拽自己的套袖。她剛拽下半截,見已沾上了泥水,又戴上了。快到青年點時,她說:「我先回去了,別讓人看見咱倆在一起。」她剛走了兩步,又轉回頭問我:「晚上你在屋呆著不?」我說:「不一定,沒准在外邊溜達。」「噢。」她沖我點下頭說,「我先回去了。」 方怡玫真是細心,不聲不響地給我做了套袖,卻又不到宿舍找我,她是怕引起別人的猜疑。 我們身上被鍍上一層清冷的月光。方怡玫看著我撓破的胳膊,心疼地說:「看你胳膊讓小咬咬的,唉——」 「沒事。」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故意甩了下胳膊。 「以後拔草可得戴上套袖,別再讓小咬咬了。」方怡玫看著我,「幹活也要注意啊,別讓黃樹山找你麻煩。」 我想起在地裡撓秧時黃樹山對我的態度。我跟他無冤無仇,他怎麼就看不上我?是不是邱玉明、石鐘瑋等人在他面前說我的壞話?我幹活並沒有偷懶,他為什麼那樣對待我?謝元庭曾悄悄地告訴我,邱玉明、石鐘瑋等人沒事就到小隊部。有一次,謝元庭在他窗前經過,發現倆人正跟黃樹山喝酒呢。 我又想起原隊長黃樹川。那人正直,待我們知青也好,可偏偏卻調走了,弄來個黃樹山像個監工。聽說倆人還沾點親,可秉性咋相差恁大? 我瞅著方怡玫問:「你和黃樹山以前在三連,他這人咋樣?」 「哼,咋樣?你慢慢品吧。」方怡玫嘴角一撇,口氣變得有些怨恨。 「他怎麼想起把你調到咱連?」我問。 她的眼睛含著憂鬱:「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杜金彪要跟他過來,他同意了。開始也想讓我過來,我沒同意,可後來他到營裡硬說我調過來是工作需要。吳大山竟同意了。我能有啥辦法呢?我不願跟杜金彪在一個連。誰不知道杜金彪是個大色迷,現在他晚上還總到三連的女宿舍。」 啊!我這才明白,怪不得杜金彪晚上總不在屋呆著。 「黃樹山也像杜金彪那樣嗎?」我問。 「別看他是隊長,表面像個人似的,其實,他見著女青年就想佔便宜。有一次,他在女宿舍外,扒窗戶看人家換內衣,被屋裡人發現了,沖著窗戶大喊大叫,這傢伙急忙溜走了。我一直在躲著他,沒想到這回又到了他手底下,真不知以後會怎樣?」方怡玫露出無奈的神情。 「真是個流氓。」我憤憤地罵道,「簡直給貧下中農臉上抹黑。」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方怡玫用食指湊進嘴邊,「噓」了一聲。 我抬眼望去,不遠處有幾個知青正悠閒地散步。 方怡玫說:「早點回去吧,別人看見咱倆在一起,又該說閒話了。」 第二天上工,我戴上方怡玫給我的套袖拔草時不再擔心小咬。儘管我仍被這些小蟲子包圍著,但套袖阻擋了它們對我胳膊的倡狂侵襲。 那草也怪,幾天沒拔就長得超過了秧苗。草的生命力極頑強,只要留一點根就瘋長,害得我們整天撅個屁股在田裡拔草。這草似乎有意跟我們作對,剛拔沒幾天,又躥出一茬。秧苗就不行了,插的不好都不成活。地裡常看到有的秧苗漂浮在水面上,葉子已經枯黃。往往事與願違,希望生長好的卻長不好,想要消滅的卻又除不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令人費解。 夏季的蘆葦長得密密實實,兩三指寬的葦葉相互擁擠碰撞著,在溝邊豎起一道密不透風的綠色屏障。 我連水田地的最西頭,便是十余米寬的總幹渠,大夥兒稱之為「總幹」。 「總幹」的大堤上長滿蘆葦,比我們連裡的上下水溝的蘆葦長得粗壯而且稠密。每天干完活,我們都要到「總幹」裡洗澡、游泳。「總幹」的中央最深處能沒人,而邊緣處水深只有一米左右。男知青一般就近洗澡。女知青則要多走一些路,到稍遠的地方下水,以躲避他人的視線。 有一次,我剛下到「總幹」想洗個澡,就被水中的邱玉明、石鐘瑋、田達利等人所注意。石鐘瑋沖著我嘲笑道:「行啊,你皮膚又白又嫩真像個大姑娘,過來讓哥們兒摸摸。」說著比比劃劃,做出勾引人的動作。 邱玉明、田達利哈哈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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