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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這個邱玉明,真他媽的來氣。本來前邊那格地應該是我的,他卻搶先占了,留給我這塊破地,害得我好苦。什麼狗×玩意兒。」我氣得冒出了髒話。

  方怡玫目光詫異地看著我。她一定納悶,那些髒話怎麼會從我嘴裡冒出。她肯定發現我變了,不像以前那樣靦腆,那樣純真,那樣文雅。我開始變得粗魯、卑俗、多疑、忌妒。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邱玉明,誰不想挑好割的地?」方怡玫說,「你想啊,這塊地總得有人割吧。你不割,就得他割,反正不能空著吧。」

  「你怎麼替他說話?」我感到心理不平衡,「他本來在我後頭,卻一下子躥到我前面,搶先挑了好割的地,哪有這麼幹的?擱誰誰不生氣。」

  「可他畢竟是你的同學呀。我知道今天你是吃虧了,可做人不能光想著自己。」方怡玫說。

  「就你心地善良,別人要都像你這麼想早就共產主義了。」我嘟噥著。

  「行了,別想那些煩惱的事了。」方怡玫一臉的疲憊,催促我說,「快起來吧,回去好吃飯。」

  我咬牙站了起來伸了伸腰,隨她邁上田埂,無精打采地往回走。

  方怡玫瞅著我說:「白劍峰,我知道你這塊地不好割。開始我真想早點兒過去幫你,可地裡有那麼多人,我怕別人看見……」

  怪不得方怡玫見大家都走了,才過來幫我。我心裡一陣發熱,感激地望著她。今天若不是她幫我,沒准我要幹到半夜。

  我來到伙房,打飯的窗口前人群擁擠不堪。男知青拿角匙敲著飯盒,叮叮噹當的嘈雜聲讓我心煩。

  方怡玫從窗口打完飯,一手端著盛飯的飯盒蓋,另一隻手端著冒著熱氣的「軍艦湯」。這時,郎曉忻和韋翠花正拿著空飯盒從對面走來。

  杜金彪端著飯盒走近方怡玫,兩隻大眼珠子色迷迷地盯著她,那目光像蒼蠅一般在方怡玫的臉上、身上轉著。方怡玫只顧低頭端著飯盒往前走,杜金彪趁機貼近她,故意扭胯撞了一下方怡玫的屁股。方怡玫一驚,端湯的手不禁一顫,飯盒溢出的熱湯,正濺到郎曉忻的手上。

  郎曉忻被湯燙得嗷地一聲大叫,飯盒咣當掉在地上。她怒目圓睜,沖著方怡玫喊道:「你幹嗎,沒長眼睛呀?想燙死人咋的?」

  方怡玫抬起頭,臉刷地一下紅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金彪大嘴一咧,叉著腿,右腳輕輕拍打著地面,像在看一場文藝表演。

  「什麼不是故意,這麼個大活人在這兒,你沒看見呀?」郎曉忻仍不依不饒,指著方怡玫的鼻子,「你瞎呀,想害人咋的?」

  「你別罵人好不?我真的沒注意,是別人碰了我。」方怡玫臉漲得通紅。

  「我從不罵人,只罵牲口。」郎曉忻氣勢洶洶地逼視著她。

  「你……別侮辱人。」方怡玫氣得嘴唇直哆嗦。

  郎曉忻眼睛一瞪道:「啥叫侮辱人?自己往人家身上撒湯,還說是別人碰的。你說,究竟是誰碰了你?」

  方怡玫說:「我只顧端飯盒往前走,哪顧得上看誰碰的。」

  身旁的韋翠花鄙夷地瞪著方怡玫:「哼,沒看自己啥身份?還想狡辯。」

  「……」方怡玫眼神悽惶,一時竟語塞。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拽了一把韋翠花說:「姐,我看見了,方怡玫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幫腔啦。」

  韋翠花瞅著我:「你別管。」

  我吃驚地望著她。

  「白劍峰,你咋說話的?」郎曉忻眉毛一立沖我叫道,「啥叫幫腔?她方怡玫燙人還不興別人說呀?」

  「我跟我姐說話,你幹嗎沖我來?」我沒好氣地說。

  「你咋幫方怡玫說話?她燙人還不興別人說呀?」郎曉忻氣呼呼地瞪著我。

  我不滿地嘀咕了一句:「不就撒上點兒湯嗎,還沒完沒了了。」

  郎曉忻說:「這兒沒你事兒少跟著摻和。」又轉向方怡玫,「你啥用意?」

  「啥用意?我不是說不是故意的嗎?」方怡玫說。

  「那好,我拿湯燙你,說不是故意的,你幹嗎?」

  「你,你咋這麼說話?」方怡玫愣怔地望著郎曉忻。

  「我怎麼啦,我說的不對嗎?」郎曉忻嘴一撇,「沒看看自己是啥德性?」

  伙房裡的人越聚越多,沒人上前勸解,只有嗷嗷的起哄聲。

  方怡玫端著飯盒惶恐得不知所措。杜金彪見狀,假裝友好地走到方怡玫面前,拽著她的手說:「行了,你快走吧,要不,她非把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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