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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你什麼你,東雪梅也在這兒,你問她有這回事兒沒?」郎曉忻隨即沖著東雪梅問,「雪梅,你說有這回事兒沒?」

  「我……」東雪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天方怡玫屁股底下是墊了張報紙,但裡面究竟有沒有領袖像,我可沒注意。」

  「你沒注意,我可看到了。」郎曉忻又沖著方怡玫尖聲道,「你為什麼把有領袖像的報紙坐在屁股底下?」

  崔紅英睜大眼睛盯著方怡玫問:「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天炕沿兒蹭上了灰,正好炕上有張舊報紙,我就墊在炕沿兒上。當時我沒發現報紙上有領袖的照片呀。」方怡玫說著,聲音已經發顫。

  「怎麼樣,你自己承認了吧。」郎曉忻說,「你說報紙上沒有領袖像,誰給你證實?」

  「郎曉忻,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誣陷我?」

  「誰跟你無冤無仇?我是貧農的女兒,你是反革命的女兒,我倆根本不是一個階級的。親不親,階級分。我誣陷你?在證據面前,你還敢抵賴呀。」

  黃樹山的鼠眼直勾勾盯著方怡玫,「哼」了一聲。韋翠花臉上也滿是怒氣。

  「誰抵賴了,我真沒發現報紙上有領袖像。」方怡玫聲音顫抖,發出了哭腔,「我以人格做保證。」

  「呸,你還有人格,你佩做人嗎?」郎曉忻指著方怡玫,「你個狐狸精、狗崽子,撒潑尿溺死得了。」

  「哢嚓」,夜空中突然劈出一道閃電,頓時雷聲轟鳴。我望著窗外,雨下得更猛了,嘩嘩地就像用大盆往下潑,雨點打得玻璃啪啪作響。

  方怡玫氣得臉失去血色,嘴唇不住地哆嗦:「郎曉忻,你,你……」話未說完,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那蒼白的臉上滑落下來。

  「你什麼你?今天不好好批判你,你還不老實。」郎曉忻的臉扭曲得可怕。

  方怡玫再也挺不住了,嗚嗚哭著,發瘋般沖向門口。

  「方怡玫,你回來。」崔紅英尖叫著。

  「哼,別理她,看她想咋的?」黃樹山冷冷地冒出一句。

  方怡玫不顧一切沖出門,在大雨中狂奔。

  這麼大的雨,她跑回去還不澆病?我不自覺地抬起腳,想跟過去。

  「劍峰,」身旁的謝元庭拽住我的胳膊,眼睛盯著我低聲道,「別衝動。」

  我痛苦地咬著嘴唇,眼睛緊緊盯著門外,望著雨中那踉蹌的身影,心頭像插了一把刀,攪得我難受。我想追出去,但思來想去,終於沒有邁步。

  郎曉忻停止發言但臉色依然陰沉。屋內出現暫時的沉寂,靜得讓人發慌。

  待大夥紛紛離去後,我這才撒腿跑到方怡玫的宿舍。方怡玫緊閉雙眼躺在炕上,濕衣服仍裹在身上。她臉色白得嚇人,不停地打著冷戰。

  「方怡玫。」我走到炕前輕輕喚著。方怡玫雙唇緊閉沒有睜眼。

  我摸了下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這不是發高燒了嗎?我匆忙拽起屋裡的一塊塑膠布,披在身上向營衛生室跑去。

  一會兒,我領著衛生員回到方怡玫跟前。衛生員用體溫計量了一下,竟達到四十度,真是發高燒。衛生員問:「怎麼搞的?」我說:「叫大雨澆的。」

  「這麼大的雨,還敢往外跑?不要命啦。」衛生員說著,為方怡玫打了一針,又從藥瓶裡倒出一些小藥片,用紙包好放在炕沿兒上說:「一次兩片,一天三次,注意休息,多喝開水。」

  方怡玫吃力地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說:「謝謝。」

  方怡玫在炕上躺了一天燒才退了些。我不敢耽誤工照料她,但又放心不下。韋翠花見到我一再叮囑,別搭理方怡玫,免得受牽連。我表面答應,但內心卻渴望見到方怡玫。第二天晚上,還是偷偷來到她的宿舍。

  東雪梅坐在炕上,臉色沉重地看著方怡玫說:「真沒想到郎曉忻會這樣。」

  「唉——」方怡玫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說:「想開點,要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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