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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哦,黃大哥,」方怡玫感激地沖著黃樹田說,「謝謝您。」

  「謝個啥,」黃樹田說,「以後用個車啥的,儘管吱聲。」

  到了下午,方怡玫燒已退,可身體仍很虛弱。醫生讓她再觀察一天,她執意要回去。醫生只得開了藥,叮囑著,回去注意休息,按時吃藥。

  回到青年點,天已經漆黑了。黃樹田趕車回了馬號。

  我送方怡玫回到宿舍幫她燒完炕。待方怡玫鋪好褥子,洗漱完畢才離開。

  我和方怡玫都沒有交檢查。表面上我裝作滿不在乎,可內心還是忐忑不安。這黃樹山能就此甘休嗎?

  幾天過去了,黃樹山並沒找我和方怡玫。他對方怡玫也不像以前那樣惡狠狠,態度也和藹了許多。這令我感到意外,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呢?

  這天晚上,我悄悄來到方怡玫的住處。方怡玫見到我眼睛一亮。這一亮只是短暫的一瞬,隨即又變得捉摸不定。那憂鬱、苦澀的目光中夾雜著企盼、驚喜。我一時摸不著頭腦,關切地問她最近怎麼樣。

  她瞅著窗外,似乎有人從窗下走過。她披上棉襖,輕聲說:「走,咱倆到外邊走走。」

  有話就在這兒說唄,我們又沒幹見不得人的勾當,怕啥?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已向門口走去,只得跟她出來。

  深秋的夜很涼,我只穿了一件秋衣,感覺有些冷。方怡玫似乎對這種天氣早有準備,她披著棉襖,問我:「冷不?要不你披我的棉襖。」

  我說:「不冷,習慣了。」

  我們信步走到了青年點房後那片荒灘上。天上的月亮像個玉盤,發出潔白清冷的光。月光下,成片的紅堿草在冷風中頑強佇立著,那一大片稠密的葦叢,頂著綻開的蘆花,在夜風中搖曳,發出窸窣的聲響。

  來到葦叢邊,我停住腳步,朝四周張望了一下,確信不會有人來,便拽了她一下說:「咱倆就在這兒坐會兒吧。」

  方怡玫為了保險起見領著我鑽進了葦叢。往裡走了一段,找了一塊乾爽的地方,我放倒了一些乾枯的葦子厚厚地鋪在地上,方怡玫把她的棉衣鋪在葦子上,我倆緊緊依偎著坐在上面。方怡玫輕輕拉著我的手,她的手細長、柔軟,儘管手掌有一層薄薄的繭子,可我仍覺得有一股暖意,通過這手傳遞到我的胸中。她望著我,那雙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明眸清澈似水,如秋波湧動,充滿柔情。

  我從未體驗過這異樣的溫情。在這片荒涼的鹽鹼灘上,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對我一片柔情,讓我感到有些唐突,摸不清她的用意。這方怡玫今晚約我到這裡幹什麼?

  「劍峰。」方怡玫輕柔地喚著我。從打料理完方母后事,她很少再叫我弟弟,我感覺我們的關係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怡玫。」我輕聲回應著。此時,我也沒有稱呼她姐姐。在我的心中,她已不單單是令我尊重的姐姐。方母臨終時的囑託,讓我有了一種責任。我自然地將她視為自己心中的戀人。儘管我們都沒有表露,但我已感覺到她對我特殊的關愛。我們的關係已自然地進入到另一種需要更加親密的程度。

  「劍峰,我連累了你,讓你……」方怡玫說著眼睛有些濕潤。

  「怡玫,你這是啥話?」我說,「咱倆之間怎麼能說連累呢?」

  「你對我,對我家太好了,我真不知怎麼感謝你啊。」

  「謝啥?你對我不是也挺好的嘛。」

  「你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方怡玫睜大眼睛瞅著我。

  「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我反問她,「怎麼,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願意。可是我不忍心看著你為我挨批判。」方怡玫眼中流露著抑鬱,她的聲音帶著不安,「我不能讓你為我犧牲了個人的前途。」

  我說:「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不怕他們批判,我不在乎。我能有什麼前途?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別人管得著嗎?」

  「可是……」方怡玫欲言又止,垂下了頭。

  「可是什麼?」我急著問,「是不是那個黃皮子又找你什麼麻煩了?」

  方怡玫搖搖頭,沒有作聲。

  我抓住她的胳膊搖晃著:「那誰又跟你說什麼了?」

  方怡玫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我說:「昨晚,崔紅英找我談了很久。她說:『批判會上她帶頭發言,也是迫不得已,叫我別往心裡去。她說,現在你父母都不在了,瀋陽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在農村紮根,找個當地的老農。營裡會立你為紮根典型,別人也不會再歧視你了。』」

  「什麼?崔紅英咋突然提這事兒?」我不安地問,「她想讓你跟誰?」

  「她說,車老闆黃樹田人很老實,成分好,家裡又沒什麼負擔,跟他過日子不會受委屈的。」方怡玫說。

  我問她:「這是誰的主意?」

  她說:「是黃樹山讓她找我的,黃樹田是他的叔伯兄弟,以後真的結了婚,黃樹山會照應的。」

  「什麼?這個黃皮子,真陰損。」我氣憤地說,「他整人還嫌不過癮,要你嫁給那個醜八怪,他真是狼心狗肺。那不是把你往火坑裡推嗎?黃樹田要真那麼好,怎麼到現在連對象都沒有,你可千萬別信他們的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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