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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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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主任緊緊握著崔紅英的手說:「你是我們農場的驕傲,我代表農場革委會向你表示祝賀。」 牛主任隨即轉過身,面對台下大聲說道:「這個啊——今天這個會開得很好,非常成功。知識青年到農村去,這是反修防修的必由之路。這個這個啊——你們自願紮根農村,這很好嘛。我沒什麼準備,只是希望,這個這個啊——大家都能說到做到,用行動去實踐紮根農村的諾言。這樣嘛,你們會有更光明的前途。這個這個啊——我們國家才能永不變色。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下面是不是讓小崔表個決心啊?」 吳大山朝牛主任點點頭,牛主任邁著八字步回到台側的椅子上。 崔紅英精神抖擻地站在台中央,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慷慨激昂地宣讀了她的紮根申請書。 會後,崔紅英同牛主任等人一起來到了營裡的小食堂。有人看見崔紅英坐在牛主任身邊,頻頻向牛主任敬酒。 崔紅英喝得小臉通紅,一直陪到深夜。 胡立仁跑到我屋,對杜金彪說:「母猴子這回可出風頭了。跟那個什麼牛主任坐在一起喝酒,臉喝得像猴屁股。你行嗎?」 「跟地缸子喝酒算啥,說不定還陪著睡覺呢。」杜金彪說,「你真他媽的少見多怪,這有啥出奇的?」 「啥出奇?人家這是能耐。」胡立仁眼珠一轉說,「能跟農場革委會主任在一起,以後辦啥事不痛快?」 第二十八章 這天收工後,我頂著西斜的太陽往回走。已過了立秋,天仍很熱,火辣辣的太陽不願下山,再有一個多月又開始揮鐮收割了。 黃來寶從後面趕上來,悄悄對我說:「白劍峰,今晚到俺家去吧,昨晚俺照了成是多的螃蟹啦。」 「行啊。有些日子沒上你家,正好看看你爹。」我興奮地一拍他的肩頭。他的妹妹黃喜鳳在後邊跟著,偷偷瞅著我。 黃來寶跟他爹黃樹川秉性相近,耿直憨厚。他瓦刀臉,皮膚黑黃,小眼睛黑亮黑亮的。他與我同歲,個頭比我稍矮。他們家人都在二連幹活。他上工時願意跟我一起幹活,彼此混得熟了。他母親駝背,身體不好,在家呆著。每次知青來,她都格外熱情,像自己的子女一樣對待。 我簡單洗了把臉,甩掉潮濕的水田靴換上布鞋,到小賣部買了一瓶地瓜酒,徑直來到黃來寶家。 這是土坯砌成的三間房,低矮昏暗,炕上的破葦席有幾處用舊麻袋打著補丁,比青年點條件還差。我頭一次進他家時,就感到不解,黃樹川好歹是隊長,家裡咋這樣?有人去過黃樹山家,三間紅磚房,好大一個院落。城裡人羡慕的「四大件」(自行車、縫紉機、手錶、收音機)一應俱全,煙酒不斷。兩相對比,黃樹川家實在寒酸。而黃樹川與黃樹山兩家幾乎沒什麼來往。 我環視這屋問:「黃隊長呢?」 黃來寶說:「你問俺爹呀,剛出去,聽說三連有個知青病了,他趕馬車送醫院去了。他一天到晚長在連裡,不到半夜不回家。」 「黃隊長可真忙啊!」我感慨著,從心底裡欽佩黃樹川。 黃來寶遞過旱煙,我卷了一支。剛抽一口,就嗆得受不了。這煙可真沖,原來是吉林的蛟河煙。我說:「抽這煙得抱電線杆子,不然得嗆個跟頭。」 黃來寶因與興城遷來的農民住得近,口音上受其影響,他操著興城與盤錦混雜的口音說:「這煙沖逗(就)是好,一支頂兩支。煙捲抽多了咳嗽,這旱煙抽多少也沒事。抽習慣就好了。」 「小白呀,快來吃螃蟹。」黃母駝著背,端來滿滿一盆冒著熱氣的螃蟹放到炕桌上。 「來,上炕吃。」黃來寶說著上了炕,我隨後脫了鞋也盤腿坐在炕上。 黃喜鳳進來了,她從盆裡挑出一隻大螃蟹遞給我:「白大哥,你快吃呀。」 黃喜鳳幾年的工夫已出落成大姑娘。她圓臉,梳著倆小辮,額前留著劉海兒。臉紅撲撲,兩眼水汪汪。她對城市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常向我打聽城裡的情況。有一次,我向她講起了城裡的高樓大廈,講熱鬧繁華的中街、太原街,講故宮、北陵、東陵……她聽得那樣專注,仿佛在聽神話故事。她的眼神裡流露出對大城市的嚮往。 黃喜鳳就坐在我的旁邊,默默地嚼著螃蟹。我心想,以後我真的能抽回城掙錢了,一定滿足這位農村姑娘的心願。請她全家到瀋陽多住幾日,讓她看看大城市啥樣。 「哎,白劍峰,俺聽說,過兩天,連裡男青年都到東風農場修大堤。」黃來寶瞅著我說,「今早,達子徵求俺的意見。你說,俺去不去?」 這兩天,我也聽說要出工修大堤。儘管我沒去過,但鄭義平講過,那活累得你趴下就不想起來。看來黃來寶沒幹過這活,心裡沒底。我想了想說:「出工修大堤工分肯定高,又是白吃,可我聽說那活也真累,恐怕你吃不消。」 黃來寶眼睛眨了眨,尋思了一會兒,說:「可也是。那明兒個俺告訴達子不去了,就在家裡幹零活吧。」 我說:「對,你跟我們知青不一樣,在家幹點輕俏活兒,沒事摸魚抓螃蟹多好哇。」 「嗯哪,可也是。」他瞅著我,嘴唇嚅動了一下,想說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我詫異地望著他說:「有啥話你就說唄。」他想了想說:「哎,白劍峰,那天俺看見幾個興城老娘們兒議論方怡玫的女兒黃雪芳。」 「她們都說啥?」我放下正要伸到嘴裡的螃蟹問道。我知道這些農村婦女湊在一起就愛張家長李家短地嚼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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