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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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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金彪說:「管她呢!哥們兒就不信那邪,哥們兒就是不寫。本來哥們兒就沒打算回城。回城當徒工,每月十八元,天天大餅子就鹹菜,時間又看得緊,還不如在這兒隨便。願幹就幹,不願幹就歇著,還一天三頓大米飯。」 「既然你不想回城咋不寫紮根申請?」胡立仁問。 「哥們兒是看不慣那套。紮不紮根是個人的事,用不著別人強迫。」杜金彪說,「你還是寫吧,要不挨批評咋整。」 胡立仁說:「你不寫,哥們兒寫啥,有你陪伴,哥們兒怕啥!」 鄭義平抬起頭沖我遞了個眼神走向門外。我跟了出去,隨他來到房山頭。 鄭義平問我:「是不是關於寫申請的事?」我點點頭。 「我看呢,你還是寫吧。」他瞅著我,「你別跟那倆人學。杜金彪沒人敢惹,狐狸油嘴滑舌。別人不寫能行嗎?更何況你。我知道你心裡不願意,可你要不寫對你今後更不利啊。」 「寫倒可以,」我說,「反正幾年之內回城輪不到我,可我不甘心哪。邱玉明都能回城念書,我咋就這麼點兒背?」 「現在就是這個潮流,誰能不跟著?」鄭義平手摸著滿臉的鬍子,想了想說,「我看哪,今後招工還能有。寫的不一定不走,不寫的也不見得能走。」 我看著鄭義平:「那我寫吧。」 回到宿舍,我從箱子裡翻出方怡玫送給我的那支鋼筆。手握著這支鋼筆,只覺得沉甸甸的。我又想起方母的臨終遺言,想起了與方怡玫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內心泛起一陣陣酸楚。方怡玫沒寫什麼申請,卻實實在在地紮根了。哎,這年頭——紮不紮根由不得自己。我提筆寫了紮根申請。 第二天,召開全連大會。達子說:「別的連人人都寫了申請,咱連就胡立仁等個別人沒寫申請,扯了連裡的後腿。對胡立仁要批評教育,提高認識。」 達子沒點杜金彪的名,算給他留個面子。胡立仁卻小聲嘟噥著什麼。 這些天下地幹活,就是清理上下水溝泛上來的沙子。這沙子真細,真密實,一桶鍬下去,只能撮上來一小塊,比挖土方可費勁多了。每人一天分二十多米,累得胳膊酸痛。 胡立仁拿著桶鍬,邊挖邊發牢騷:「這破活,真他媽累人。這地震要不然震大點,地都陷進去,就不用清淤了。」 杜金彪瞅著他:「震大點?不把你也埋地裡啦,那你可就徹底紮根了。」 「埋裡更好,省得成天清這破沙子。」胡立仁說著操起桶鍬向下一挖,忽然大叫一聲,「哎呀,什麼玩意兒,這麼硬?」 我一看,胡立仁從沙裡挖出一塊石頭,再瞧他的桶鍬,當時就卷了刃。 胡立仁氣哼哼地說:「誰這麼缺德,往溝裡扔石頭,這鍬還能用嗎?」 「嘟——」上午收工的哨音響了,達子大喊著:「收工啦,今天下午全營在俱樂部開會,不許缺席。」 俱樂部內,集中了全營的知青,台下黑壓壓一片。 水泥砌的檯子上掛著橫幅:「紮根農村幹革命,誓叫衛紅換新顏。」 臺上擺著一張用紅布蒙著的破桌子。檯子的一側坐著崔紅英等幾個人。 吳大山站在桌前,清了清嗓子說:「今天我營在這裡召開紮根農村誓師大會,農場革委會對這次大會高度重視,牛主任在百忙之中參加了這個會。讓我代表全營的貧下中農、知識青年對牛主任的光臨表示熱烈歡迎。」 掌聲過後,一個長得像個地缸子似的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揮了揮手。 吳大山說:「你們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為改變盤錦落後面貌,出大力,流大汗。現在又響應號召,主動提出紮根盤錦,特別是崔紅英同志提出了『紮根農村六十年,不死再幹二十年』。對你們的革命行動,我代表營裡表示熱烈的支持。非常榮幸的是,崔紅英被農場樹立為紮根典型,這不僅是她個人的光榮,也是我們全營知青的光榮。」 呱唧呱唧的掌聲再一次響起,只是參差不齊。 吳大山擺了下手說:「下麵請牛主任為崔紅英頒發獎狀。」 牛主任來到桌前,崔紅英隨之跟過來。牛主任拿起桌子上的一張蓋著農場革委會大印的獎狀遞過來,崔紅英鄭重地接過獎狀,向牛主任敬了個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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