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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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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立仁眼珠一轉,說:「拿瓶子往嘴裡灌水呀。」 「對呀,我咋忘了。」杜金彪說著,從箱子底下翻出兩個酒瓶子,伸到水缸裡灌滿了水。 他舉著一個瓶子,趁狗張嘴喘氣的工夫,將瓶子插到狗嘴裡,那狗被水嗆得直伸脖子。眼珠痛苦地翻了翻,胡立仁將另一瓶水插到狗嘴裡。 這情景真是讓人目不忍睹。我不忍心看那狗的痛苦狀,閉上了眼睛。 過一會兒,我睜開眼,那狗已不再掙扎,腿耷拉著。 杜金彪對著狗頭又是一鐵鍬,見那狗再沒什麼反應,這才解開了繩套。 何小海、魏實已被驚醒,瞪著眼睛瞅著杜金彪和胡立仁用鐮刀扒皮。 扒完了皮,杜金彪將狗大卸八塊,扔到鐵鍋裡,撒把大粒鹽就烀上了。 胡立仁瞅著杜金彪說:「今天差點壞事。雞沒掏著碰上這該死的瞎叫喚。要不是你手腳麻利把這傢伙捆上,咱倆沒准得挨頓胖揍。」 杜金彪說:「怕啥,真要有人追上來,咱把那狗一扔就跑唄。」 「也不知是誰家的懶狗,晚上還到處出溜。」胡立仁眉頭皺著說,「我怎麼看著有點像黃樹山家的那條狗。」 「管他呢?」杜金彪滿不在乎,「黃屯這種狗多了,哪能正好是他家的。」 「這事還真說不準,咱們真得小心點。」胡立仁說。 「瞧你那膽兒,你他媽的幹不了大事。」杜金彪瞅瞅鍋裡,拽出一條腿,咬了一口:「熟了,你嘗嘗吧。」 胡立仁抓起一塊狗肉,塞進嘴裡大嚼起來,不住地說,「真香,真解饞。」 「你們瞅啥還不過來抓?」杜金彪瞅著我們說,「一會兒讓狐狸包了。」 何小海、魏實這才從鍋裡抓起一塊狗肉。我在炕梢離鍋臺遠沒過去,杜金彪從鍋裡抓起一條狗腿朝我撇過來。 我用手接著,湯汁濺了一臉。我吃了一口。呵,都說狗肉香。以前沒吃過,不知道啥滋味,今天一嘗,那味道真是忘不了。 胡立仁又從鍋裡抓出兩大塊狗排,說:「我回屋了,讓山東棒子嘗嘗。」 「快滾吧,」杜金彪沖著他說,「你別瞎嚷嚷就行。」 第二天,連裡就傳開了,說昨天晚上,黃樹山家的狗被人抓走了,有人看見杜金彪和胡立仁扛著鼓鼓囊囊的麻袋從黃屯回來。 啊!狐狸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我也吃了狗肉,這黃樹山要追查起來,還有我好嗎? 兩天過去了,黃樹山並未追問。只是崔紅英來過一次,問杜金彪是否見到黃樹山家的狗。杜金彪瞪著大眼珠子齜出虎牙沖她吼道:「我看你他媽的像黃樹山家的狗。我是勒了條狗,那是我花錢從老土家買的,你管得著嗎?」 崔紅英知道杜金彪的驢脾氣,沒再深說,悻悻地走了。 可我心裡還是忐忑不安。黃樹山在連裡耳目眾多,眼看就評議了,說不定誰為了回城討好黃樹山,將這事兒告訴他。可他自己為什麼不親自調查? 他見到杜金彪、胡立仁時,那眼神怪怪的,儘管臉上露出笑容,可那笑看起來是那麼勉強,那麼令人不可捉摸。他見我時,眼裡又浮出往日的輕蔑。難道這傢伙猜出我吃了他家的狗肉? 民主評議開始了,我自知無望,還得硬著頭皮參加。我心裡很清楚,別看他們表面上不再歧視我,可籠罩在我頭上的陰雲始終揮之不去。我幹得再好,也沒資格與那些人競爭,充其量只能給他們當分母。 這哪是什麼民主評議會呀,簡直比自由市場還要嘈雜混亂一百倍。辛辣的劣質煙攪得空氣混濁不堪。再看這些人,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拼命地爭名額。我好生疑惑,他們提出紮根農村的申請還不到一年,怎麼現在又自食其言? 田達利剛一提自己,幾個六八屆知青就吹鬍子瞪眼沖他說:「你小子,才來幾年,就想爭啊。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你頭上。」 鄭義平那麼能幹,卻沒人提他。不知是不是被那個狗排連累了。 胡立仁剛為自己擺了條優點,就遭到人的奚落。說他淨講下流故事,跟著偷雞摸狗,還想回城?做夢去吧。 杜金彪一看平時總圍他轉的人根本不提他,氣得扭頭退了場。 黃樹山嘴上叼著「大生產」,像個看客不動聲色地觀察這些人的充分表演。他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要求大家別光提自己,要提自己認為夠條件的人。 我心煩意亂,讓提就提吧。按照胡立仁說的,將自己認為沒啥希望的人,像什麼「二嘎子」、「胖頭魚」、「拐了腿」、「猴蹦子」等都提出來。 評議會鬧哄到半夜才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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