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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米豐自然知道我低落的原因,開導著說:「這是極個別的情況,不能片面強調後媽身邊的孩子都是犯罪分子或者犯罪候補分子,許多後媽帶大的孩子一樣成了豐功偉人,比如…比如……哎,你怎麼會在離家幾裡地的居民區慘遭毒手呢?你一個人上那兒去幹嗎?」
  
  我不吱聲,無所適從地縮在汽車前排座椅裡,寂靜的大街上空無一人,但我卻仿佛透過無邊的黑暗看到許多後媽置之不理的孩子在城市每一個陰暗角落裡活動著。他們蓬頭垢面,無家可歸,扒完垃圾堆又扒女士的包,隔三差五地到警察局裡待上一夜半宿,和公安幹警們混了個臉熟,甚至連人民警察也拿常來常往的小賊們沒有辦法。

  我又想起那個已經被判刑的十八歲的大男孩,他也是後媽養大的,截然不同的是他的過失性犯罪源于離不開後媽真摯的愛。換句鑽牛角尖的話說,不管後媽愛不愛孩子,那樣一個畸形組合的家庭都是不圓滿的,孩子的最終歸宿地也都是殘缺不全的。

  米豐還在積極勸導頹廢的我:「米涵,咱們看待這件事呢既不能由點看面,也不能由面看點,這不是簡單的窺一斑而見全豹的道理。但是防患於未然還是一種比較積極的態度,所以我決定忘記自己對兩個孩子的承諾,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和你通報一下。」
  
  我想起昨晚兩個孩子在大豐收飯莊失蹤的事,連忙坐直了:「哥,你快說,我就知道昨晚事不對,快說啊。」

  米豐歎了口氣:「行,我就當一回言而無信的小人吧,為了你我可是所有的高尚情操都拋之腦後了。別說你,就連我堂堂正正一個男人如今也感覺這後媽是真不好當啊。昨晚上我慌作一團四處找兩個孩子,結果在離飯莊不遠的林陰道上發現了她們,吃驚的是旁邊還站著一個男孩。我躲在樹後一瞧,就是上次那個十七八歲的『周傑倫』。上回是痛說革命家史,這次所為何故?於是好奇心和責任心並重的我就躲在樹後偷聽,嘿,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所有不光彩的事我都幹全活了。隱隱約約就聽見說什麼後媽,什麼忍無可忍,什麼離家出走。這隻言片語的我一分析,壞了,孩子們是不是在商量離家出走的事啊,趕緊一個箭步沖了出來,大喝一聲,你們幹什麼呢。那個男孩一見我撒腿就跑,跟只野兔子似的,我自然是追不上了。我就和顏悅色地問兩個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她們一個勁兒搖頭說沒有,沒有,只是一個過路的陌生人問問路。明知是百分之百的假話,我也裝著跟真理似的,還批評她們不應該出來亂走,如今社會亂著呢。她們一看我是真相信了,忙得寸進尺地哀求我別把這事告訴你,還保證以後絕不再犯,一定乖乖聽大人的話。我念她們態度誠懇,而且最近看你也是情緒不佳,本想著別給你再添亂子了,可是今晚這派出所的架勢我也有些慌神,萬一倆孩子在老龍回來之前捅了大婁子,咱們倆可是一世英名付之一炬啊。我還無所謂,你這國慶日的婚禮可就泡湯了。米涵,我和你說這麼多,其實就一個意思,咱們的主要任務得改變一下原來的單一原則,從開始時照顧好孩子的吃喝拉撒,轉移到確保孩子們『開心度假,安全返家』的雙軌路線上,你覺得行不?」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攪亂了,冷笑一聲:「哥,作為身份不明的後媽,我還有權說不行嗎?所有的遊戲規則都不由我說了算,我只能被牽著鼻子走。老天啊,我掏心窩地對曉雨和楊洋無微不至,她們怎麼還尋思著要離家出走呢,我真是不明白自己還能做什麼。當年的孟母三遷、岳母刻字也不過如此嘛,要不要我剁下兩個手指頭以銘我心呢?」
  
  「嘿,你又上綱上線了。誰說她們因為你要離家出走啊?我就是把偷聽來的三言兩語胡亂拼拼湊湊,加上自以為是的推理,得出了這個站不住腳的結論,也許事情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我看曉雨和楊洋都是懂事的乖孩子,也許是我聽錯了,也許是男孩子自己的事。我的深層意思是說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漏網一個,咱們是任重而道遠啊。」
  
  「道遠,道遠,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慢?什麼時候我才能恢復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我長籲短歎著輕手輕腳開門進家。一片漆黑,格外安靜,我愛的男人還沒回來,但我不是孤獨的一個人,我知道還有兩個孩子在自己屋子裡。一種複雜的、愛恨交加的情緒促使我第一次悄悄打開她們的臥室門。屋裡有隱隱的月光,於是放下心看著兩個孩子穿著乾淨的小花睡衣,躺在舒適的床上沉沉熟睡的樣子,聽著耳邊響著細小而均勻的呼吸音。窗外皎潔的月光灑在孩子們安然的臉龐上,看上去她們是那樣平靜而滿足。我不由得同情起那個靠在派出所牆邊上睡著的男孩,骯髒而且無助,甚至不會有人給他輕輕蓋上一張毯子。他那無所謂的眼神仿佛一切都不當回事,其實目光中也渴望關心與愛護。小璿說得對,在不正常環境裡長大的孩子心理是悲哀的、是扭曲的,但我決不會讓我的孩子落到那樣的境地。儘管任重而道遠,我再次堅定不移地在月光下發誓要保護好她們,但我潰敗的信心必須得馬上尋找到新的力量源泉。

  第十六章

  我很早就醒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昨夜被搶劫的噩夢久久揮之不去,強烈的壓抑感像一塊千斤巨石,擠壓著我陣陣發疼的心臟。我一動不動蜷縮在床上,等待晨曦中初升的陽光透過淡黃色的窗簾撒滿房間,天終於慢慢亮了,我想著那個留宿在派出所的孩子,不知道有沒有家人接走了他或者能吃上一份熱騰騰的早餐。昨晚的「體力勞動」和與我的拼命掙扎一定讓他筋疲力盡、肚子空空。
  今天的心情指數不高,有非常強烈的曠工的念頭,我害怕小璿又在「網路垃圾箱」裡收集了一堆垃圾,慷慨激昂地給我上一堂「網路後媽醜惡百態」的道德課程。如果她知道昨晚我被一個後媽被拋棄的孩子搶劫CD皮包,一定興高采烈地在網上廣發帖子,用沾滿鮮血的事實再次抨擊世間所有惡毒的後母。不過我會正兒八經地對她說,這可不是「窺一斑而見全豹」的簡單思維,我就是那百裡挑一的好後媽,可是她會相信我嗎?我會相信自己嗎?

  門鈴丁東作響,我沒精神搭理,楊洋一定在廚房裡準備五星級的早茶品種呢,她會去開門的。門鈴繼續響著,不屈不撓的,到底是誰啊。好奇的我只好懶洋洋地爬下床。客廳裡一個人沒有,餐桌上空無一物,廚房裡也沒有楊洋小巧玲瓏的身影。怪了,難道今天她也和龍曉雨一起修煉「靜止養身」課程。

  門外站的是我爸爸媽媽,兩人都是一身神采奕奕的白色短打扮,一瞧就是晨練歸來啊哩哩。

  我大驚:「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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