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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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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嚴肅地點頭說:「是我。」 大蓋帽又問:「投訴劉氏公司拖欠工錢的是你?」 高粱說:「是我們。」 大蓋帽說:「你跟我進來!」 高粱就上百人殷切的目光中,走進勞監隊大門。 那時候,所有人的眼前都亮堂了。有一個信念,像溫暖的春風,吹拂著這些荒涼的心。這個城市,不光有他們流血流汗的工地,還有給他們公道的政府。不用穹工會,不用跳樓,不用綁架,他們也可以拿到工錢。很多人的眼睛都濕潤了。很多人都拿定了主意,只等高粱出門來,他們就要進門去。像高粱一樣,依靠政府,討要工錢,討要公道。 大門裡,高粱看見了勞監隊那位大姐。她遞給高粱一張紙,讓他簽字。那一瞬間,高粱心中一熱,鼻子一酸。多年以來,簽字都意味著給人送錢,這一次,終於輪到簽字領錢了。 高粱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處罰通知書副本。大意是說,接到高粱等當事人投訴劉氏公司拖欠勞動報酬,查有其事,對劉氏公司依法處以罰款三萬元人民幣。高粱忍不住罵道:「該,該,活該!」 簽字完畢,遞給大姐,然後等著大姐把工錢遞給他。 大姐說:「你可以走了。」 高粱說:「……噢,那個……」 大姐說:「還有啥事兒?」 高粱說:「那個……錢……」 大姐說:「哦,你放心,全都上繳財政。」 大姐看高粱一臉迷惘,笑一笑,耐心解釋說:接到投訴;經調查情況屬實,侵權事實客觀存在;已依法處罰,罰款到賬;已告知投訴人。簡而言之,一次執法程式已經完美完成,高粱的確可以走了。 大姐望著門外望眼欲穿的人群,眉頭緊鎖。特別叮囑高粱說:「出門以後,把你的人帶走,不要亂說話!千萬不要惹出亂子來。千萬!」 高粱走出門去,所有眼睛都在他身上尋找鼓包的地方。十三太保趕緊上前,把高粱和人群隔開,保護著高粱和工錢離開人群,向安全地轉移。終於到了街角,高粱不走了,順著牆根坐下地,聽憑兄弟們在他身上摸。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這一天,王警來電話,請穹鄉三少喝茶。 黑柱說:「王叔閑的。」穹哥說:「王叔是那種婆婆媽媽的戶籍員警,俗稱片警,說忙也忙,說閑也閑。」白三說:「閑是閑,我估計,王叔還有貪圖。」 白三聲稱有事,跟穹哥請假。黑柱說:「屁事,老三,你娃勢利眼,看王叔小員警,沒有可貪圖的。要是王叔時來運轉,弄個局長來幹幹,你娃會上趕著去。」 白三笑笑,不多說。白三真的有事。扶傷隊雖然生意紅火,還是不能讓白三滿意。白三正挖空心思尋找新的財路,這兩天,正和幾個福建人交往。福建人承包了幾家醫院的幾個科室,漫天撒廣告,專治不孕不育、晚期腫瘤等疑難病症,生意火得不行。白三正在打福建人的主意,哪有心思陪王警喝閑茶,只讓穹哥代問王叔好。 穹工會的院子裡,種著一棵穹樹。是穹鄉陰山上的穹樹,樹苗來自穹大的墳頭。有了穹樹,就有了新鮮穹葉,穹工會兄弟時不時就能聽見穹哥的穹笛。王警要穹哥帶幾片穹葉去,王警笑說:「喝茶是假,想聽穹笛是真。」 穹笛發音,必定悲聲。不僅因為穹笛音質特殊,更因為穹鄉人千百年的苦楚都沉澱在穹笛之中。就好比是歡快的曲子,用於馬頭琴,總會有草原的蒼涼;用於嗩呐,必定有黃土原的悽愴;用於二胡,也難免幾分淒涼。加上穹哥性格原本憂鬱,穹笛出口,總能揪住人心。 王警聽著聽著,眼睛就濕潤了。橫袖一抹,很不好意思說:「又進沙子了。」 黑柱笑道:「王叔說謊,王叔是想嫂子了。」 穹哥說:「黑柱,你娃一根腸子通屁眼兒,不會拐個彎?」 黑柱給王警遞茶,對王警說:「王叔難得清閒,乾脆跟我們講講嫂子。傷心事不講出來,漚肚子裡生蛆蟲,會把你腸肝肚肺都鑽成蜘蛛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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