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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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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尚方寶劍,周望又好好地策劃了一番,本來在頭篇稿子見報時就應該附上市紀委書記的批示,但為了營造出一個強大的輿論氛圍,紀委書記的批示專門放到次日見報,以提高本報的影響力。《海山日報》破天荒地把這組稿子放在A1版倒頭條位置發了出來,大號黑體標題是: 寶寨縣有百餘名「紅頂商人」 本報訊寶寨縣置上級三令五申「黨政領導幹部不得在任何企業裡兼職」而不顧,目前仍有三名副縣長在近年來新創辦的國有企業裡兼任經理職務,在他們的率領下,該縣還有百余名幹部在企業裡兼職,他們既拿企業工資,又吃財政飯,「雙保險」的做法在當地群眾中引起強烈反響…… 次日,《海山日報》刊發了市紀檢委書記的批示,並配上在街頭隨機採訪的各類群眾的說法。 第三日,跟蹤報導了市紀檢委和市委組織部抽調工作組深入寶寨縣進行調查的消息。 大約在一周後,《海山日報》對於此事進行了總結性報導: 不久前,本報連續三次報導了寶寨縣三名副縣長以及百余名黨政機關幹部在該縣國有企業兼職一事,引起了各級領導的高度重視,在市紀檢監察部門的督察下,當地政府迅速展開了「紅頂商人」的調查清理工作。到昨天,該縣已免去了三名副縣長在企業兼任的經理職務,其餘人員也根據他們自己的意願,有三十一名財政供養的黨政幹部回到了原單位,另外八十二名人員留在了企業,與政府部門徹底剝離脫鉤。另據瞭解,海山市其他各縣還不同程度地存在著類似問題,目前市紀檢委已發出「倒計時」清查令,要求這些縣區在兩個月內清理「紅頂商人」問題,否則將按照黨紀嚴肅處理。 大約過了三個月,《海山日報》在刊發「市紀檢委召開清理黨政幹部在企業兼職工作總結大會」消息的同時,刊發了三千多字的「我市清查黨政幹部企業兼職紀實」通訊,還配發了「只有政令暢通,才能政通人和」的本報評論員文章。市紀檢委書記在總結講話中用一連串數字說明了此項工作取得的成果:全市一共清查出四十一名縣級、二百一十一名科級領導和五百一十二名幹部在企業兼職的問題,到目前已全部得到清理。報告特別提到《海山日報》的輿論監督有力地促進了此項工作的健康進行。會上,報社和五個縣的紀檢委被評為先進集體,受到了市紀檢委和組織部的表彰獎勵。 就在這組報導陸續推出的同時,報社接到自稱是石寨縣政府工作人員的電話,說這幾天本縣有一個叫劉宏偉的農民蹲在政府大院要跑專案的提成,這位工作人員說他是在看到海山日報社出現明顯的變革後才打的這個新聞熱線。報社一點兒不敢怠慢,組織起精兵強將深入到石寨。記者到縣政府的時候已是傍晚,只見政府大門緊閉著,而在旁邊的臺階上放著一個黃色鋪蓋卷,一個同樣身著黃色軍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正翹起二郎腿若無其事地唱著小曲。一個蓬頭垢面連鼻涕都揩不盡的農民竟然也能跑來專案,實在是令人驚訝,簡直就可謂是今古奇觀。見是《第一聲問候》的記者採訪他,劉宏偉也顯得異常興奮,說自己以前最愛看的是《牽手百姓報》,後來發現他們好多話是要錢的,只要給錢就什麼瞎話都敢掰,所以早和他們「狗得拜」了,而後喜歡上了你們的報紙。劉宏偉滿臉得意地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連說在市場社會中,村裡不按協議辦事,這不成心叫我告狀嘛!他拿著這個依據要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不給就層層上訪,甚至敢把官司打到中央。根據他敘述的情況,記者又深入到鄉村裡採訪了兩天,很快便寫出了下面這個「扶貧托兒跑項目」的新聞故事,沒有多少主觀的評論,只是客觀的敘述,以期望在讀者中能產生共鳴。 在石寨山區的瓦缸鄉有一個叫劉宏偉的普通農民,因為他能搞到各類扶貧款而出名,當地幹部群眾都稱他是「扶貧托兒」。劉宏偉能要到錢的「真經」是:各級的扶貧資金都是一鍋粥,有權的人能叫粥端到跟前,一般的老百姓只要會哭窮也能分到一碗粥。而劉宏偉多年來就是個會「哭」的窮「孩子」。 劉宏偉在省城裡當過武警,還在省政府站了兩年崗,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復員後他一直與部隊及以前的戰友們保持著聯繫,而這層關係也成了他與各個扶貧資金發放部門建立關係的橋樑。為了能使這種關係牢靠,他想過不少辦法,比如拿出家鄉產的幾斤雜糧,看戰友家裡忙,就主動地去買糧、扛煤氣罐等,用誠心打動人家的心。 後來,他看到國家每年都有不少資金撥到鄉村,便動了心思,把跑專案作為自己發家致富的一種手段。先是拿村裡的要錢報告,然後到縣裡、市里層層審批轉報,每通過一個環節,都少不了請客送禮。等到過了市里到省裡時,石寨當地產的花生、紅棗等土特產再也打動不了人家了,有錢的時候請人家吃頓自己看起來算是像樣的飯,或則送點煙酒這類禮品,一次少說也得七八百元,無錢時便厚了臉皮甚至到處長、科長辦公室裡倒痰盂。正是用這種拉關係、跑門路、厚臉皮的辦法,在六七年的時間裡,他以村集體的名義先後要到了大小十一筆涉及到抗旱、打壩、教育和交通建設等方面的八十多萬元各類無償資金。 按照事先和村裡說好的,所有專案的前期投入均由劉宏偉個人負擔,一旦專案跑到手後,不管款數多少都要給他百分之二十五的提成。起先大多數村民認為,儘管劉宏偉積極向政府要錢要專案,他是希望從中得到好處的。但大家承認,沒有他村裡也爭取不來扶貧資金,所以他拿點提成合情合理,於是便相安無事。當後來跑回來的錢多了,他再拿提成時,村幹部和大多數村民都認為有些過分了,便經常以種種理由拖拉。這次,他跑下來以工代賑的一個修橋項目,按照市里撥付的二十萬元的款項,他要拿走提成五萬元,大家便都發急了,因為本來修這座橋就需要三十萬元,上面卻只給了二十萬元,等到被縣裡和鄉里七扣八扣過後,真正到村上時只有十四萬多元,修橋的缺口尚大,再將這麼一大筆錢輕易地落到他個人的腰包,大家肯定都不幹了。 為了這筆錢,劉宏偉說自己整整跑了一年多,勞神費力不算,僅墊付的差旅費、送禮費以及吃飯費就多達近四萬元。「錢是我要來的,按照協議拿屬於自己的那份這很合理」,他很是理直氣壯。但鬧歸鬧,因為錢不可能打到他家的賬上,所以他拿著當時草簽的協議找鄉里鬧,鄉里不管,便到縣裡鬧。目前,村裡的橋沒有動工,也沒有任何單位和領導放話說劉宏偉的提成合情合理,所以,拿不到錢的「扶貧托兒」劉宏偉的故事似乎還要繼續講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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