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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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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尚書記的指示,報社以《海山日報內參》的形式只印刷了十五份,迅速發放到各位常委手裡。次日剛好是市委中心組的學習日,學習完一系列檔,大家圍繞科學發展觀的問題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劉平化的情緒很是飽滿,他侃侃而談了半個多小時,對於本市在尚進書記的領導下在近幾年來能源開發和積極引進項目的過程中注重可持續發展給以高度評價。他說:「要不是省裡派來尚進書記、羅平安市長他們這些年富力強、懂得現代科學和管理的領導同志,說不定我們海山現在已是滿目瘡痍了!大家說是不是?」誰都聽得出,劉平化明顯有些巴結尚進的發言和《內參》有關,但別人還都要「就是,就是」地附和他的觀點。 尚進看起來像是仔細聆聽,一邊也在不停地埋頭翻閱著文件,一副不動聲色的神態倒叫大家捉摸不透。 其實,《內參》昨天一發出,便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雖說《內參》的首頁上用黑體字醒目地標明「機密」,送呈給十一位元市委常委,因為內容敏感,牽涉到具體領導,所以傳播速度異常迅速。當天上午,海山市委、市政府就有一些人拿到了文章的影本。周望在上午十一點時分開始陸續接到在政府工作的幾個朋友的電話,詢問《內參》的事情。遠在石寨縣的苗長川和崔袖展也在《內參》發出的一個多小時後看到了傳真件。其實,這是見怪不怪的事情,這個年頭,連常委會都還沒召開人事安排的名單卻堂而皇之地被公佈上網了,區區一份《海山日報內參》早已超出了僅供領導工作參考的範疇。 苗長川收到的傳真件是劉平化給發過去的。這天上午,劉平化家裡有點事情,他晚到辦公室半個小時,等進門一落座,接過秘書遞過來的茶杯,便看見桌上還散發著油墨味道的《內參》,他連忙翻閱起來,十幾分鐘過後才發現自己渾身是汗津津的。按照文章裡所寫,苗長川和崔袖展他們的問題性質很嚴重,在最後一篇文章裡,雖然口氣變得柔和了許多,但矛頭顯然含沙射影地指向了作為「三萬工程」宣導人和組織實施者的自己。「這事誰是幕後指使?他們究竟想得到什麼目的?」誠然,劉平化早就感覺出尚進對這個工程持「不感冒」的態度,但如此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利用當地媒體,顯然有點違反常規和官場規則的。他拿起電話向苗長川簡單地傳遞了內容,苗顯得更是著急,連聲說要儘快看到全部內容,他想了一下,再三叮嚀不能將其外傳後同意傳真過去。放下電話,他把在市委辦上班的兒子叫來,安頓他親自處理。劉平化的兒子年齡雖小,但耳濡目染久經官場的父親的做派,處理事情十分幹練,很快到妻子的單位完成了使命。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苗長川看到傳真後如坐針氈,他撇開白天不見面的顧忌,坐上他的豐田4500越野車和崔袖展在娛樂城見面。崔袖展凝神定氣地先燃上一支女士香煙,這才去看《內參》,看著看著,氣得腮幫子鼓起了兩道肉棱子,使勁把煙頭在桌子上掐滅,直喊叫:「這個女人真是神經病,為了整倒我們,他媽的連自己的小命都不打算要了。」苗長川問道:「你不是說搞定這個瘋子了嗎?她怎麼還寫出這樣要命的文章?」她便給苗長川說了左韻在娛樂城裡和服務生髮生關係的事情,見苗長川不相信,就從辦公桌裡找出一盤影碟放起來,雖說畫面不是很清晰,但苗長川仍然看出那個呻吟著瘋狂地投入到做愛中的人肯定就是左韻,「看什麼看?德行,都什麼時候了,再看在眼裡就拔不出來啦!」崔袖展見苗長川看著左韻做愛的畫面是一副專注的表情,心中立馬掀起了醋海波瀾,很是惱怒地說著,隨即「啪」地把電視機關掉。回過神的苗長川滿臉尷尬,忙說:「要不我們也學習寶寨的辦法,以縣裡的名義給市委發份明傳電報說明事實真相。」兩年前,省裡的一份報紙對寶寨縣統一全縣中學生服裝的事情進行了曝光,文章末尾還表示將繼續跟蹤報導。該縣政府馬上給報社發出一份明傳電報,指出報導與事實嚴重不符,至少在三方面存在失實,縣裡將保留訴訟權利。報社見到電報後便偃旗息鼓了。崔袖展揚起《內參》說:「你的腦子是不是真的進水了,還是縣委書記,怎麼一點兒都沉不住氣。不說別的,這可是市委常委才能看到的東西,此時你給市委發電報,尚進反問起你是怎麼看到的,豈不是把自己給裝了進去,真要查起來連劉平化也脫不了干係。」 「說得也是,那我們怎麼辦?」 「你們男人們不說常說無毒不丈夫嗎?她左韻往死地捅我們一刀,我們就叫她不得好死。先把光碟複製多份,寄給有關單位和她家裡,叫她在這個人言可畏的世界上無立足之地。」崔袖展咬牙切齒地說。 「真是婦人之見,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完,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嗎?」 「那就到報社去做工作,先把周望穩住,別叫他再沒完沒了地進行什麼跟蹤報導了!」 「還是婦人之見,別說現在找周望了,就是當初找他也不頂屁用,你沒看到一股腦地弄出來六篇嗎?作為《內參》來說,這還是我至今見到最多的一份。在這個問題上,報紙的使命已經完成。」頭腦開始冷靜下來的苗長川不屑一顧地說。「我看,乘沒有公開報導之機,我們不如先下手為強,到其它媒體上宣傳我縣扶貧的工作,也形成強大的輿論攻勢,逼迫上面轉變態度,即使以後對此事調查處理起來也就不了了之了。至於左韻這個婊子,就先便宜她幾天,等哪天我們真被逼上絕路了,那她也活到頭了!」 崔袖展早領教了苗長川的這套花錢買宣傳、企圖用輿論引導領導決策的老把戲。無奈此時的她也真的再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好聽天由命地隨他去折騰。她說:「不做便罷,既然要做就做大做強,這次要省報和地方報紙一起聯動,用強勢輿論先壓倒他們。」組織文章的事情很簡單,有那麼多的素材,叫秀才們在電腦上編輯、粘貼、剪裁,只要一個晚上便炮製出來。可要把宣傳做大的話,最重要的是捨得投入,這次絕不能像過去那樣用扶貧和公益事業的專款來報銷宣傳費,苗長川叫來財政局長,指示先撥付十五萬元到宣傳部,局長小心翼翼地問這款以啥名義撥付,苗長川想了想說,我們不是準備舉辦文化節嘛!那就以文化節的籌備名義撥付吧!在組織文章、籌備款項的同時,苗長川和省報的雷向陽取得了聯繫。雷在電話裡說現正在從省城回海山的路上,等到他聽說石寨縣要做專版,便馬上說今天晚上一定趕到石寨具體商談。左等右等,直到晚上十一點時,雷向陽卻打來電話說自己有緊急事情,明天到北京參加一個研討會,所以這個版只好你們親自拿到報社去做好了。其實雷向陽在路過海山市時順便去了趟辦公室,看到門縫裡塞進來的《內參》影本,頓時明白苗長川的用意,找上門來做專版原來是裡面有大貓膩!說實話,專版是好東西,做一個專版十萬元的廣告費裡報社名正言順地給組稿人支付的酬勞可達到百分之三十。這種錢好賺是好賺,有時候是要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特別是送上門的專版裡多是黑白顛倒、指鹿為馬的文章。前不久,省報在第四版批評過某市一個縣工商局吃拿卡要問題嚴重,報導過後沒一個月,被批評的該局竟仍在第四版上堂而皇之地刊登了一個整版的正面報導,套紅的通欄標題是「做市場經濟的守護神,人們滿意的工商人」,該專版一出,有細心的讀者拿出原來的報紙一對比,向報社詢問自然也得不到任何解釋。為了錢,報紙自己否定自己的事情很多,說起來也真是可悲。此時,石寨的這個專版便是這種燙手的熱紅薯,好吃難消化,吃了拉不下。老謀深算的雷向陽可不會為區區兩萬來塊錢捲進政治漩渦裡的,所以給苗長川打了暗示自己打退堂鼓的電話。 苗長川帶著根據自己的授意由縣裡的秀才們連夜炮製出來的新聞稿件和崔袖展一同趕到海山。然後,兩人分兵兩路,崔袖展在海山市活動找媒體伺機反擊,他本人則直接到了海山機場,趕上早班飛機在空中航行一個多小時後到了省城,坐計程車立即趕到省報廣告部。人家看到蓋著鮮紅的石寨縣委宣傳部大印的一組稿件直感到納悶:天下還真有掉餡餅的好事情?想給雷向陽打電話詢問,又恐怕被他知道後做手腳。於是,他們強調必須是款到刊登,苗長川一點兒也不含糊,立馬給家裡打電話要馬上匯款,一個小時後廣告部查詢款已到賬,便要安排次日的版面。苗長川首先提出此稿不一次性刊登,按照整版的容量分六篇登出來,也就是六天刊登完畢。廣告部領導知道這人精通報紙的門道,因為整版出來一看便知是花錢買的專版,而分別刊登的話可叫不明事理的讀者看起來好像是記者的系列報導,花錢買宣傳和記者主動宣傳的感覺那是有天壤之別的。拿了人家的錢,就要聽人家的話,廣告部主任說隨便怎麼登都可以,而且我們儘量安排好點的位置。然後在次日的報紙上進行了六分之一版的安排。這方的事情辦妥了,苗長川連忙和崔袖展那邊聯繫,兩人很快說好具體的操作方案,次日稿子便開始在省報上刊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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