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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聽我說想她,許妹娜眼淚一下子就旋滿了眼圈。

  對錢的覺醒,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處,會讓我愛的人因為心疼我而淚水漣漣。當然,這是不期然的,但確實,有了這覺醒,我有了過日子的主動,有了精打細算的本能,當我借許妹娜疼我之機提出要為我們租一間房子,許妹娜表示反對,說在她沒正式

  離婚之前,絕不會跟我單獨在一起,我沒有過於強求,我當時最先想到的就是這樣也許更省錢。

  胃裡的饑餓可以對付,身體裡的饑餓卻不好忍受,為了省錢,每一次去看許妹娜,我都把她領到大菜市外面一個人少的地方,摟住她的身子抱一會兒。我們把目光泊在對方的眼睛裡,貪婪地吮吸著。有時,看我實在太難受,她會牽著我的手,把我領到大菜市後身的倉庫裡,那裡堆著商販們所有貨物,七高八矮,黑森森一片。我們瞅瞅沒人看見,就順著一條縫隙溜進去,我們越過一些堅硬的物體,專門尋找那種滾圓的暄乎乎的包裹,我們的樣子,真就像兩隻尋找菜心的卷葉蟲。每逢遇到那樣的包裹,許妹娜會不假思索,立即轉過身,扯掉衣服撲向我。往倉庫進時她小心翼翼,可是一但兩人絞到一起,蟲子一樣交了尾,就什麼都忘了,許妹娜往往要報復誰似的仰天長嘯,「啊——啊——」,使整個倉庫都充滿回聲。而從倉庫裡鑽出來,她拍拍衣服上的草灰,理理弄亂了的頭髮,再回到她的攤位,她又躡手躡腳小聲小氣小貓一樣。

  因為許妹娜不願在沒離婚之前就讓李國平看出蛛絲馬跡,我倆無法晚上約會。有一回,快下班的時候,我買材料經過這裡,我倆又去了倉庫,結果,被看倉庫的一個老頭抓了個正著。他好像早就埋伏在裡邊,我們往裡走時毫無動靜,可我倆的身體剛到一起,他就轟隆一聲從旁邊站起來,亮著牛一樣的嗓子猛喝一聲:「耍流氓!」他大概是條老光棍,一輩子不知道男女之事,一輩子沒看見女人,瞪著一雙昏花的老眼直盯盯看著我倆分開,看著我倆穿衣。為了讓他的看具有合理性,嘴裡不斷催促道:「走,上派出所,跟我上派出所。」最後,我只有掏出二百塊錢了事。

  為了省錢,卻反而費了錢,這讓許妹娜很不甘心,從倉庫出來,她跟我說:「過幾天,俺跟李國平請一會兒假,下班後領你去一個地方,那裡肯定不用花錢。」

  那段時間,我真正體會到了鞠福生說的,結了婚的男人反而想家是什麼意思。身體裡的欲望一旦放開,就像開了閘的水,無法收拾。我怎麼也不能相信,會有這樣一天,在這個城市裡,幹著如此繁重的

  裝修活路,操著如此繁瑣的一家又一家的心,心裡一天到晚想著的,居然是許妹娜的身體。

  我陷進了許妹娜的身體,這讓我快樂又煩惱。我煩惱,是說我們很難找到解決身體的去處。黑牡丹飯店關閉,其它場所需要花錢。然而,正是陷入許妹娜的身體,又不想花錢,才讓我瞭解到許多民工們的身體,才瞭解到黑牡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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