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55)_嶽東西

五十五

　　月琴一仰臉，抬手攏一下額前的頭髮，拿眼瞟著他說：「還不都是叫你害的，讓我去收拾殘局。」

　　興華笑了：「還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過我還是代表教育局感謝你。實驗中學交給你，你就多辛苦吧。從大的方面說你是為了濱河市教育，從小的方面講，也算是為了我吧。」

　　「放心吧，大局長，我不會丟你的面子。」月琴嬌嗔地笑一下，「我跟一般女人不一樣，經折騰。」

　　「是呀，當初我當實驗中學校長的時候，嘴上經常起泡。」興華探著脖子瞄她一眼，「你沒有，嘴唇還是那麼濕潤。」

　　「去，有你那麼看人的嗎。」月琴嗔笑著，「這段時間我可真沒少說話，一天下來嗓子眼兒都冒火。接二連三地開班子會議，統一辦學思想，調整工作思路。又找學生和家長座談，聽取社會對學校工作的意見和建議。反復研討，制定嚴明的獎懲制度，強化對教學的領導和管理，然後又制訂工作計畫和工作目標。現在剛剛喘口氣，下一步就是抓落實了。」

　　「工作力度不小，這是你的風格。」興華擰眉沉思著，「不過，還要注意保持辦學思路的連續性，不要全盤否定。實驗中學作為我市教改試驗學校的定位還是不變，這一點你也清楚。所以你承擔著雙重任務，左肩是提高高考成績，讓社會滿意，右肩是繼續推行教學改革，對濱河教育發展負責，對孩子們的未來負責。」

　　「你算了吧，我可沒這麼大本事，剛才你還說讓我慢慢來注意身體呢，這又給我增加壓力。」月琴把臉轉向一邊，「又不是在辦公室裡，說話還是板著臉。」

　　「好好好，放鬆一點兒。」興華呵呵笑著，「我也沒讓你一下子就把事情做好，只是在工作思路上提醒你一下嘛。」

　　「工作都有個輕重，要抓主要矛盾。現在實驗中學最主要的問題是教學品質急劇下降，高考成績大幅下滑，學生家長和社會很不滿意。這可關係到學校的生存啊，學校生存都成問題，別的都是奢談。」

　　「這就需要處理好這個關係嘛，這可看你馮校長的智慧了。」

　　「哼，我就是頭只知道低頭拉犁的老黃牛，我可沒那麼多智慧。」月琴抬眼瞄著他，「就像你一樣，你的局長位置就是憑自己實幹，不是嗎？你沒有背景，你的根基就是自己的工作成績，準確說就是每年的高考成績，對不對？」

　　興華坦然地笑笑：「如果我這個局長真的只靠高考升學率爬上來，那我早就該下臺了。」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可這是事實。」馮月琴說，「問題是，現在你這個根基已經發生了動搖，你的局長位置已經不再穩固，你沒感覺到嗎？如果連這點兒敏感性都沒有，真不明白你這局長怎麼當的。」

　　「我真的很少想這些事情。」

　　「有時候你不得不想，除非你破罐子破摔。」月琴盯視著他，「實驗中學是你的根據地，我又是你推上來的，整個教育系統都明明白白。我要是再不抓教學成績，要是再不把升學率提升上來，我倒無所謂，你這個教育局長上哪兒當去啊？」

　　興華沉默一下，搖頭笑笑：「好了，今天不是週末嘛，不談工作了。」

　　「不談就不談，你以為我想啊？」月琴說，「今天是週四。」

　　「哦，週四？」興華疑惑地看著她，「不是週末那咱倆怎麼私自跑到這兒來了？」

　　「誰知道你呀，」月琴哈哈笑了，又猛然收住，「週末我還不敢打攪你呢。」

　　興華讓服務員把紅酒打開，說：「反正不談工作了，今天就當週末過了，喝點酒。」

　　「今晚的確是我的週末，因為有人陪我。」月琴凝視著他，「別人一家人在一起過週末的時候，只有我自己泡在學校裡，讓校園的燈光陪著我。」

　　沉默良久，興華緩緩地說：「別忘了，我也在那燈光樹影裡，十幾年前的我還在那兒陪著你，不是嗎，琴子？」

　　「是的，我看到你了。」月琴端起酒杯，淚已滂沱，「興華，為我們逝去的青春，為我們過去的歲月，幹了這一杯吧。」

　　「幹。」興華把酒杯舉向她，兩個酒杯輕輕地觸碰在一起，緊緊地膠著在一起……

　　二十五

　　馮月琴公開批評申雪的課並給她撤掉一個班，目的之一是給全校教師一個警示：教學就是實實在在抓成績，別給我玩虛的，誰玩虛的誰下講臺。

　　馮月琴不惜代價要把劉明亮老師爭取回來，目的之一也是想給全校教師一個信號：實驗中學就是要抓考試；不管什麼時候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像劉明亮這樣出成績的老師就是好老師。另外，大部分教職工對劉明亮受到嚴厲處分感到憤憤不平，馮月琴要讓大家知道她馮校長是公正的，是愛護教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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