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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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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硬紙也做了個書簽,寫上那三句話,送給我,我也把我做的書簽送給你。」申雪又笑笑,「別說,從那回起我每天還真按你說的做了,我慢慢體會出你的良苦用心。可是,那個承諾我沒做到。」她頓頓,又說,「你把那本小說還給我,讓我保證期中考試前進兩個名次,期末考試前進五個名次。結果我期中考試倒退了三個名次,期末考試沒到就轉學了。」 興華歎口氣:「哦,對了,你送給我的那個書簽,或許我還能找到呢。」 「你送我的那個我一直保存著。」申雪停下來,「我後悔的是,我沒能兌現我的承諾,我沒能讓你看到我的進步。而且,最後是我媽替我到學校辦的手續,我也沒有見你一面。說實話,當時我很不自信。」 「是呀,我也牽掛了好長時間。但是我有一個感覺,你肯定會轉變的,你的學習成績早晚會提上來。」 「是呀,轉校後我真的變化很大,成績也真的慢慢提高上來。雖然這個過程也有反復,但是最後還是考上了我喜歡的師範大學。我的最大願望就是,我也要做一名像您這樣的中學老師,也要像您那樣對待我的學生。」 河水在夜色裡汩汩流淌,多像在述說一個塵封多年的故事啊。 三十四 吳為副局長給馮月琴打來電話,讓申雪交接一下工作到教研室上班,說這是李局長的決定。 馮月琴知道頂不過去,她知道李興華的脾氣。這個從農村走出來的男人沒有任何背景,就是憑著這股勁從一個普通教師幹到市教育局長,而且是全省最年輕的教育局長。當年她憑著校長女兒的優越感,卻對這個農民的兒子情有獨鍾,以至於同樣是農民兒子的爸爸都大惑不解。她愛的不就是他這股子衝勁嗎,愛的不就是他這股子倔勁嗎? 她認了,她不願在這點上跟他較勁,那樣只能兩敗俱傷,只能傷害彼此感情。人到中年,她懂得怎樣呵護,懂得感情需要珍惜。當年她跟他分手其實就是負氣,是在節骨眼上的狹路相逢,她的傲氣和霸氣使她做出輕率選擇,而他的那股子硬氣又決定了他不會屈服,絕不會去彌補去挽救。 那時候怎麼會想到,那件事情會不可挽回地改變她整個生活,會帶給她一生的傷痛。在一起一年多,每個月發下工資他都立即回家,把幾百塊錢交給家裡,自己只留一百多塊錢的生活費。她對此早就耿耿於懷,他從來沒好好請她吃過一頓飯,從來不捨得花錢給她買件像樣的禮物。那次剛發下工資,又值國慶日放假,他要回家,她想出去旅遊。她決心這次決不妥協,她要改變他。他建議一起到他村裡去玩,還把那個山村說成桂林山水,天花亂墜地誇一通。她嗤之以鼻,把他的村子還有他爹他娘毫不留情嘲弄一頓,而且用了歧視性語言。 他惱怒了,他的心真受傷了。他很自卑,也有自尊。他和她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從來不提他那村子,從來不提他的家和他的爹娘。直到兩人戀愛關係確定,他才慢慢說起。她發現他是那麼愛他那個村子,他是那麼愛她的爹娘,以致她都有些無法理解。 那次他扔下她自己騎車飛奔而去,連頭也沒回一下。她一氣之下自己出去玩了三天,也流了三天淚。回來後本想他會主動道歉,可是沒有。她的心慢慢涼了,她想起媽媽說過的話:農村的和城裡的就是不一樣,在一起時間越長感覺就越明顯。這時候有人給他介紹男朋友,她就正式向他提出分手。 後來的丈夫倒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可是結婚後她內心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不論從哪個方面講他都是標準的好丈夫,身上似乎很難挑出什麼毛病,而且作為政府部門年輕的科級幹部,前途十分看好。可是她總感覺他身上缺少什麼,這讓她困惑有時候甚至莫名其妙地煩躁不安。後來她慢慢明白,他所缺少的正是李興華身上所具備的。而且這種讓她心安讓她著迷的東西,除了李興華所有的男人都沒有。它是李興華的精氣神,是李興華的靈魂,沒有它李興華就不是李興華了。 可是丈夫出車禍後,就連這樣的生活也徹底破碎了。 有人說好男人不離婚,離婚的沒有好男人。她曾經試圖尋找新的感情歸宿,可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她最終筋疲力盡,心灰意冷。 好在,李興華還是那個李興華,她還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他特有的東西,得到她想要的東西。這些年來,他似乎一直為她封存著它,別人感受不到也得不到,他也無法送給別人。她應該獨佔它,因為它本來只屬於她。 這也是最寶貴的,是她終生守護的,容不得任何人的侵佔和分享,哪怕是他的妻子。 馮月琴吃過晚飯,回到學校辦公室就撥通李興華家的電話。 「劉老師啊,是我,馮月琴。」她又小聲問,「李局長在家嗎?」 「嗐,他心裡哪有這個家呀。也好,見不著他眼前也清淨,我早就習慣了,他一輩子不回來才好呢。」劉玉萍半真半假地說。 「別說一輩子,一天不回家恐怕你就急了吧。」月琴笑笑,「告訴你吧,李局長是最顧家的。現在那些當官兒的男人,有幾個像他這樣的?你這麼有福氣,還不知足!」 「什麼福氣呀,你是沒攤上他。」玉萍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已經甜滋滋的了。是呀,比起馮月琴,比起那些男人不回家在外邊找小老婆的女人,她劉玉萍還不就是掉福囤子裡了嗎。 月琴心裡一笑,這個劉玉萍性格倒也可愛:「別的不說,我要是有你一半的福氣就行了。」說著歎口氣。 玉萍忽然覺得跟她說這些不合適,這不是朝人家傷口上撒鹽嘛,就不再說下去,問她:「哎,馮校長,你找興華有事兒嗎?」 「現在我還有什麼事兒找他呀,有事兒也得白天往他辦公室打電話呀。」月琴又故意壓低聲音說,「我是找你有事兒,怕他在家聽見。上回你說的邵老師那事兒,不是怕李局長知道嘛。」 「哦,是啊。」玉萍頓一下,「其實也不是怕,我就是擔心他知道了又這個那個,沒完沒了。」 「我剛跟邵老師談話,準備提拔他當年級主任。」 「就是,這樣的老師不提拔提拔誰。」 「我跟他說,這是劉老師作為學生家長向我推薦你,你得好好感謝劉老師啊。」 劉玉萍笑笑:「感謝倒不必,他理解我的心情就行了。」 「不過,他這事兒只能等到明年暑假才能正式確定。你想啊,邵老師現在教高三,總不能讓他半道裡到高一去當年級主任吧,那樣夢夢的數學課誰教啊?我還跟他提出一個條件,必須使夢夢的數學高考成績達到一百三十五分以上,否則一票否決。他聽了決心很大,一頭勁兒。」 玉萍笑了:「校長就是校長,確實會做思想工作,這樣夢夢的數學我就放心了。」 「我也是當媽媽的,咱們的心情都一樣。」月琴歎口氣,「不過我比你累多了,你們是兩個人操心一個孩子,我是一個人。」 「嗐,別提了,有他沒他一樣。孩子的事兒他從來不管不問,都是我一個人操心。」 月琴又歎口氣:「咱們女人啊,就是活得累。像咱們這親姊妹一樣的關係,平時就得多說說話,多交流交流,有什麼事兒相互通通氣兒,互相幫幫忙,你說呢?」 「是呀是呀,男人畢竟是男人,有些事兒再好的男人也不行。我就佩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又培養成大學生,自己還當著校長,多不容易啊!」玉萍忽然語氣一轉,「對了,孩子上大學不在身邊,你自己在家就不覺得悶得慌?你就沒想再找個人?」 一聽這話月琴有些臉紅心跳,她用平靜的語氣說:「不想找了,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過也不錯。」 「可不是那回事兒,這才多大呀,還有大半輩子呢。這找還不晚,再過兩年可就不好說了。我有個當副區長的同學,去年老婆得病沒了,你要有意的話我給提提?」 「不用不用,」月琴苦笑一下,「謝謝你,現在我不想考慮這些事兒。」 玉萍歎口氣:「我知道你這人好強,可是好強也不能體現在這事兒上啊。」 「我無所謂了,以後再說吧,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想提醒你。」月琴頓一下,小聲說,「上回說過的那個申雪,她可能要調到教育局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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