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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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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上車,我一坐下來就想哭。其實也可以找些城市裡的人馬馬虎虎採訪一下湊數,但我不是那麼不敬業的人。 車開了,太陽明晃晃地照在車窗上,不得不拉上窗簾。在我所在的城市,冬天都是灰濛濛的,這麼大的太陽只有盛夏才有,所以面對此景感到很詫異。在意識裡,低溫和太陽似乎是不能共存的,到了這裡才發現天天豔陽高照,即使路邊白雪皚皚。更可笑的是,我以為到了北方就能看到大雪,竟然忘了下雪是要有雨水才可以的,並不是溫度低就能下,看來這次北方之行看雪的機會很渺茫了。 一路上海水的手機不停地響,許多人找他解決這樣那樣的事,他都一一推掉。我聽著心裡很歉疚,為了陪我這個陌生的網友,他丟下了所有的事,我卻還要猜疑他…… 下了車還得轉乘三輪車,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會走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海水神色不對,我問:「你怎麼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絕不坐三輪車,太危險了!」 「坐個三輪車有什麼,看不出來你這麼膽小啊!」我取笑他。 他臉色凝重地說:「那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大,見的比你多。三輪車出事太多了,這裡不比你們那裡,路都凍冰了,非常滑。」 我看了看地面,發現果然如他所言,路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就像脆皮冰激淩一樣,車開在上面很容易打滑。 下了三輪車還得走一段路,這時我才看清周圍的景色: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原和我想像的一樣蒼茫,路邊有著一排排掉光葉子的筆直的樹,白雪覆蓋下的村莊不見一個人影,正午的陽光沒有為它帶來一點暖意,它沉睡著,寂靜淒清。 土路上,一個瘦小的影子,那是手工藝人出來迎接,他黑紅的臉膛,粗大的雙手,笑容裡有著農民特有的淳樸和憨厚,讓人備感親切。他熱情地拉開破木片做的木柵欄,把我們迎進院子。 令我意外的是竟然只有一件作品!早知道我自己就拍了得了,還用受這個攝影師的氣?他黯然地說:留不住啊,家裡太窮,做好一個必須馬上賣掉。 總共拍了不過十幾分鐘,拍完我拿回膠捲,讓攝影師先回去了。 我們進屋聊,屋子裡沒有暖氣,很冷,幾乎和室外一個溫度。他說冬天燒乾枯的玉米稈,看來玉米稈也很寶貴,白天捨不得多燒,炕上只有一點點淡淡的余溫。來了這麼久,我第一次在室內也全副武裝地穿著所有的衣服,這些裝備總算沒有白費。海水累得在炕上睡著了,雖然這個炕並不暖和。看著他我有點內疚,他晚上收銀直到飯店半夜打烊,一大早又得起來陪我走這麼遠。 採訪完手工藝人留我們吃飯,海水悄悄問我:「不太好吧?」 「沒事,反正都已經做好了,到時候我給點錢。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出去也沒飯吃。」已經下午四點了,我不忍心讓海水餓著陪我。 桌上有兩個菜,粉條燒雞和炒雞蛋,手工藝人說得知我要來,昨天就把雞殺好凍在屋外的。我聽了心裡頓時很不安,也許這是他下蛋的雞呢…… 他不停地讓我們吃菜,說這是笨雞和笨雞蛋。搞了半天我才明白「笨」就是「土」的意思,就是自家養的土雞和土雞蛋。其實也沒什麼作料,只有一點醬油而已,但吃起來真是很香,特別是燒在雞裡的粉條,非常鮮美。在這樣的地方,食物越本色越有味道,就像我在甘肅吃到的麥面,也特別讓人體會到什麼叫做「糧食」。 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他老婆在一旁好奇地打量我,終於忍不住問:「記者同志,你會做飯嗎?」 「會啊!」 「用什麼做呢?」 「電飯煲。」 「也炒菜嗎?」 「是呀!」 「天天做嗎?」 「幾乎是吧,天天都要吃飯的嘛。」 她就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仿佛我應該不食人間煙火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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