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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了,逮住一個雄性怎麼還哭?我哽咽著說別別別,葉怡姐。現在老頭老太太還賊心不死,盡搞黃昏戀呢,咱們正當花季,想愛誰就愛誰,愛誰誰!你別哭哭啼啼的好不好,眼睛哭紅了,晚上怎麼上臺表演蒙人啊?

  我這話就像出膛的子彈,讓葉怡立馬收住哭聲。

  地處黃金海岸的H市,華麗,闊大,巍峨,傲慢,像大海退潮後露出水面的海底宮殿。這裡白天車流如潮,入夜燈紅酒綠,騷動著一派現代化大都市的風情。新崛起的樓群像筆立的森林,顯現著建設者的雄心和匆忙。雄風猶在的舊街市一帶,各式大小洋樓比肩而立,中間不時聳出教堂高高的尖頂或圓頂,透露出歷史上殖民者的沉醉與奢靡。

  在萬惡的舊社會,這兒大街小巷流竄著不少身份曖昧的有俄、日、韓、包括猶太血統的混血兒,眼下美、英、法、德等資本主義的小混血兒也漸漸多起來。當然我們和大洋彼岸彼此彼此——那邊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小雜種比我們還多。

  下午,學生會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宿舍紀律混亂和衛生問題,時任學生會文藝部長的我三時許才脫身出來,打車直奔葉怡的寓所。拿鑰匙開門進屋,她正在浴室裡沖澡,隔著霧氣濛濛的刻花磨砂玻璃,依稀可見她迷死人的雪白而高挑的身影。

  死曉嬋,怎麼來這麼晚?葉怡聽我進屋,隔著玻璃拉門叫,別脫鞋了,咱們馬上去美麗宮。

  我踮起腳尖,三步兩步跳過淺黃色地毯,把自己砰地扔進橘紅色長沙發。那沙發上永遠堆著各類時尚和時裝雜誌,還有吃不完的旺旺小食品,花花綠綠的包裝袋被撕得狼牙狗啃。

  洗浴完畢,葉怡裹著白浴袍走出來,匆忙對著梳妝鏡勾勾畫畫。

  我放下《時裝》雜誌,饒有興味地盯住鏡中的葉怡。我說,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一朵盛開的花,我不明白你哭什麼?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還是愛上一個不回家的男人?

  葉怡搖搖頭說,在商海混這麼多年,頭一回遇上個好男人。可我……真不知該不該對你說,事情很複雜。她用口紅點點梳粧檯上的一個黑皮小本子,接著說,我們對凱達集團的問題有許多共同看法,私下談過幾次,談著談著感覺就近了,有些事情我都記這裡了。

  我拿過那個小本子翻翻,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一看腦袋就大。我說什麼破密電碼,看不懂。撂案子吧,那公牛到底是誰?

  葉怡一邊梳頭一邊說,這傢伙心眼兒倒是挺正的,但特鬼,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一副老實肯幹的樣子,看著特雷鋒,其實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她抬頭看看牆上的石英鐘,突然叫,壞了晚了,快走!等晚上回家再細聊……

  我們前後腳風風火火沖下樓。剛出門,走在前面的我與一個中年男人一下撞個滿懷,這傢伙皮膚黝黑,壯得像狗熊,眉毛一高一低,有一對奇怪的棕黃色眼仁。他愣眉愣眼瞅瞅我又瞅瞅葉怡,抬手把叼在嘴角的煙屁股扔在地上,側身進了門,竟沒一句道歉的話。我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文化!

  H市的下水道經常堵塞,這類垃圾似的野男人常在街頭橫晃。

  我和葉怡上了一輛的士。事隔兩年之後,我才知道,這時候一輛詭秘的白色麵包車正緊緊尾隨在我們後面。

  美麗宮大劇場,鋪著紅藍黃大色塊地毯的T型舞臺一直延伸到劇場中心。"凱達商貿集團春夏時裝表演"的霓虹燈依次明滅,流水似的滾動。

  數百名觀眾圍坐在T型台周邊。他們來自全省各地,大多是做服裝生意的老闆,也有不少饑渴萬分的色迷。凱達集團的地下時裝城是全省最大的服裝市場和集散中心,因此葉怡她們每次演出都可能在全省引發某種色調或款式的流行。

  燈光變幻,背景變幻,音樂變幻。一會兒是如詩如畫的金色海灘,一會兒是碧波蕩漾的藍色海岸,一會兒是遼闊寧靜的綠色草原。模特兒們冷酷著小臉,一個個甩著嚇人長腿逶迤而出,海灘裝休閒裝職業裝淑女裝,猶如繽紛的花瓣,香風拂面,滿台飄灑。閃光燈星星般閃爍不停。

  葉怡擰著性感波動的S形走到臺端,居然把銀色五寸細高跟鞋亮晶晶停在離我鼻子三寸遠的地方,然後轉身回眸朝我擠擠眼,好像飄飄仙女在俯視和嘲笑人間的醜小鴨。這傢伙知道我最恨她的兩條長腿。

  演出結束,葉怡照例喜滋滋收了十幾束看客送的鮮花,每束花裡夾著一張老闆或大學生的名片。她照例把所有名片甩給我,慷慨地說狐妹子你隨便挑。

  我說得得得,還是先解決溫飽問題,然後再風花雪月吧。葉怡說她不想吃了,直接在美麗宮上健美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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