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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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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以記者的方式向你報導,前天奉老父之令,我作為H市白領小市民的優秀代表,親切會見了老父同事——一位法語教授的千金,她叫沈娜。雙方在友好氣氛中進行了會談,在國際國內許多重大問題上達成共識,並同意進一步發展雙邊關係,特別是經貿方面的合作,比如販賣法國過季服裝、盒裝牛奶、床上用品和化妝品什麼的。雙方同意暫時不就未來關係的發展發表共同聲明。 平心而論,沈娜是個很酷的女孩,講衛生懂禮貌,舉止優雅端莊,在社會上沾染了不少淑女風範。身高171釐米,皮膚白得驚人,看來沒少喝法國牛奶。她長髮飄飄,長裙飄飄,人也長年飄在北京,據說是一家國際旅行社最優秀的導遊小姐,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甚至講中國話我聽著都帶有巴黎郊區的鄉巴佬口音,有一種奶牛的味道。沈娜的眼睛像鞏俐,鼻子像劉德華,嘴像彭麗媛,胸部像德德瑪,腰條兒像香港小姐宮雪花,清水掛麵似的長髮像你(瞧我把你擺在名流水準上了),但有一綹染成淡淡的棕黃色,別有一股法蘭西情調。她的一切零件都很美,可搭配在一起看著有點雜,像分別移植過來的。她張口閉口埃菲爾鐵塔蓬皮杜藝術中心凱旋門巴黎聖母院,好像出她家廚房後門,一拐彎就是香榭裡舍大街,一不小心就會踩上希拉克總統的腳。 會談中,沈娜強調指出,現在美國男孩子太野,法國男孩子太花,英國男孩子太板,德國男孩子太愣,日本男孩子太呆,義大利男孩子太滑,而中國男孩子特善於學習,近些年把外國男孩子的上述缺點都學來了。因此她對自己的生活問題一向很慎重,迄今27歲,從未處過男友——聽口氣絕對處女。 我想請你看看這位沈娜,幫我打個最高分或最低分什麼的。 我像狐狸一樣,從北極狼玩世不恭的話語中嗅出一絲準備墮落的味道。這個愛情完美主義者像過期的袋裝魚幹,終於意識到生活對他的冷落和拒絕。沒有我,他的生命空空蕩蕩;有我,一個他想愛又不敢愛的瘋女孩,他的靈魂也空空蕩蕩。遇到沈娜,我感覺他好像撈到一根救命稻草。 前天下午,我們一起逛書店,然後去海濱廣場喂鴿子。我把一捧捧玉米粒撒向空中,紛飛的鴿群亂花似的向我撲來,它們落在我的手上、肩上、頭上,把我的長髮弄得好亂好亂。遠處,藍得透明的大海反射著炫目的陽光,幾葉白帆在海天之間凝然不動,雪浪層層湧向沙岸,送來陣陣濤聲。這時,北極狼的手機響了,他的回話優雅,禮貌,有一點點親切。關機後他告訴我,是那個准法國女郎沈娜。 我笑著說,傻不傻呀,聽口氣你好像戀愛了。 北極狼吸一口煙,眼睛望著大海憂鬱地說,我知道,我愛誰就是害誰。 晚間,坐在他家滿樹花香的庭院裡,他的話很少,只是輕輕拉著手風琴輕輕地唱歌,歌聲像渾厚的大貝司,低沉而抑鬱。入夜,我們做愛時,我的心浮起一種莫名的傷感,像灰塵輕落。 今天早晨,北極狼來電話問,這些日子想我嗎? 我淡淡地說,想,特別想。每週想一次,每次半分鐘。 夠殘酷,夢見過我嗎? 夢裡都是各國壞男孩,包括頭戴羽毛的非洲酋長,沒你。 秦小多做公司跟她練功一樣,玩命。近一年來幾乎天天午晚兩頓盒飯,長髮也束成方便的馬尾式。現在除了偶爾嗑嗑瓜子兒,再沒興致購物刷卡、上網玩鬧,也沒多少時間與雷可粘在一起了。麗多公司在她操持下,居然起死回生,聲譽鵲起。我們為八家合資和外資企業設計了產品宣傳畫冊;為三家國有大企業拍攝了電視專題片;為省綠色食品展銷會和韓國日用品大型展銷會搞了裝潢設計;在市電視臺生活頻道買斷了一個欄目,定名為《今晚我們談談》,形式獨特,內容出新,觀眾反應強烈,因此拉進不少藥品、化妝品和酒類廣告。我們還包攬了H市中心區的高空廣告和周圍五縣八條主幹街道的燈箱廣告。 第63節 秦小多還真是個大玩家 北極狼大為吃驚,說沒想到,秦小多還真是個大玩家。 我說,秦小多的成功是因為她有草船借箭的本事,而你我都不具有,因此你只能混著,我只能飄著。 譬如,本公司的許多重要項目都由雷可先向對方打個招呼,秦小多再帶上我出面談判,對方當然先敬畏了三分,好像美眉身後就站著腰插手槍、眼戴墨鏡的威風凜凜的常務副市長。我甚至能感覺到對手一邊談生意一邊心猿意馬地猜想,我和小多這兩個臭美妞兒究竟誰是雷可的小蜜。你想,我們兩個美眉坐在談判桌一邊,面前擺著筆記型電腦,伶牙俐齒,聰慧敏捷,我的天,我們到哪裡不是光芒萬丈!三五瓶白酒下肚之後,那些憐香惜玉的客戶老總經常熱血沸騰,緊緊握住小多和我的小手說,以後咱們就是老鐵了,來個電話,隨叫隨到。有的老闆甚至跟我和小多叫板,喝一杯酒就加一萬費用。我說那不行,我是副總,喝一杯加一萬,我們秦總喝一杯得加兩萬。 十幾杯酒下肚,十幾萬元到手,回頭我們說聲對不起,以優雅的身姿走進衛生間,一摳嗓子眼兒把酒啊菜啊全吐出來,吐得肚裡翻江倒海,眼冒金星,淚水橫流。過後我們扶著洗手盆,相對苦笑,牛一般喘一陣,再重新描眉畫眼,花枝招展地回到桌上,好像剛剛解完小手。 公司業務忙得熱火朝天,雷可來富麗大廈的機會越來越少,我也很少與北極狼鬼混了。小多笑著說,看來咱倆真放下屠刀改邪歸正了。 我說,錯,你更邪門兒了,一門心思鑽錢眼兒裡了。 我們為公司的興旺發達快樂無比。當然有時我們也會吵得一塌糊塗。有一次為電視欄目《今晚我們談談》究竟上什麼內容,是中學生的早戀還是老頭老太太的黃昏戀,我和秦小多爭得面紅耳赤,大動肝火。她把一個花盆摔了,我把一個花瓶摔了,過後她瞅瞅一地碎片,我瞅瞅一地花瓣。她說咱們這是幹嗎呢?我說摔著玩唄,後現代社會的象徵就是碎片化。然後我們笑得腸子直擰勁兒。 無論多忙,我還是經常有墮落的機會。 昨天下午四時,電視臺一位大腹便便的副台長找我談話,說我的形象、氣質、感覺特到位,做節目又很有創意,乾脆到電視臺來做主持人吧。我興奮得一顆紅心怦怦直跳,特想獻給黨,還以解手為由跑到衛生間,對著牆鏡仔細瞧裡面的美眉,問她是誰,姓張姓李還是姓江,就是忘了姓胡。 談完了,台長意味深長地總結說,工作態度一定要到位,這是最重要的。然後邀我去愛麗絲西餐廳就餐。端坐在詩意的燭光下,我把套著長統絲襪的美腿交疊著,雙手捏著高腳杯放在膝蓋上,特優雅特文化,風度氣質好像已是大牌節目主持人了,並且本能地把狐媚眼彎成美麗的弧形,任秋波爛漫,媚眼橫飛——也就是說不是故意的——我就這毛病,自情竇初開,一碰上男人跟我套瓷而我又想和他套近乎,媚眼就不聽話地往外飛。 台長的小豆眼頓時煙波萬里,花雨朦朧,大圓臉血色鮮紅,巨腹激動得像鯨魚發情一樣起伏。我突然擔心他的心臟或腦血管挺不住,不昏倒在愛麗絲的紅地毯上也得犧牲在臥室的戰場上。我只好鑽進寶馬車一溜煙兒逃之夭夭,主持人的好運歷時一個半小時就此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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