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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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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准法國女郎沈娜昨天飄回北京,我去車站送她。我凝在月臺上,她靜在車窗裡,相互默望等著列車開動。偶爾,她擺擺手,我擺擺手,依然無語。三個月來,她四回北京,過不多久又飛回來,約我去逛街,去海邊散步,或看庸俗的電影,或在飯桌上談中國文學和法國文學。我依然是老樣子,靠在椅背上緩緩吸煙,慢慢說話。沈娜也同樣,舉止優雅,一副大家閨秀的淑女模樣,絕無任何美眉的風騷小動作。每次沈娜離開H市,我想,拜拜吧,她不會再來找我了。可十天半個月後,她的電話會突然打進來說,晚六點,我們在望海亭那兒見面,好嗎?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秋寒漸漸掛滿樹枝。傍晚,獨坐在丁香樹下,望一枚落葉盤旋而下,我黯然神傷。回到藍色小屋的床上,把自己深深埋進煙霧裡。月亮來了,白白的,圓圓的,亮亮的,貼在視窗驚異地望我,她仿佛奇怪,那個偎在你臂彎裡的女孩呢?那些憂傷而又快樂的歌聲和琴聲呢?你那飛速撥動琴鍵的雙手呢?我告訴她我是沒出息的人,沒有愛的支撐,我什麼也做不下去…… 無論怎樣風花雪月、吃喝玩樂或全身心投入工作,有一件事情一直沉甸甸地壓在我心裡,那是帶血的記憶。我必須行動了。 那天我靈機一動,向小多建議,麗多公司翅膀硬了,牌子亮了,明年春天是否與省市電視臺合作搞一次全省時裝模特表演大賽,凱達集團有現成的模特隊,帥哥酷妹們冷吊著小白臉拿貓步上臺一扭,估計贊助費和廣告收入會相當可觀。小多贊同,責成我和另一位副總李巧白對這一專案進行可行性論證。 我早發現李巧白的花心蠢蠢欲動,半年多來他一直對我大獻殷勤。忙起來忘了吃飯,一盒香噴噴熱騰騰的康師傅會無言地出現在我桌邊;下雨了沒帶傘,他會跑出去買一把傘悄悄放在我腳邊;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大風,一大早他會給富麗大廈打個電話,說曉嬋今天有風,你和秦總別忘了穿風衣。他知道我有個白茫,也知道我和白茫沒有白頭偕老的打算,只不過雙方寂寞的時候擰在一起而已。而他和省體改委主任(已退休)的胖千金事實上已經分居,於是那雙深沉的俊眼像美國西部牛仔一對黑森森的左輪槍口,不時向我瞄準。 我必須承認,我並不反感李巧白對我大舉進攻。一次我們出去簽約,回來的路上他請我喝咖啡,燭光中,看他目光蒙,半垂著英俊的臉怯怯坐在身邊,我覺得就像手舉蠟燭靜靜觀賞一幅美麗的油畫。有一忽兒我甚至想摸摸他那希臘式的鼻子。分手時我媚眼輕飄,柔聲說謝謝,和你一起喝咖啡很愉快。 但有一句話我沒說,怕傷了他的自尊:就是和他在一起不能超過一小時——因為沒話說。 李巧白中學畢業後就在鄉下漂流四方唱二人轉,紅遍全縣。我敢肯定,他裝了滿肚子的糟粕笑料,全是有關人類繁殖和亂搞的永恆主題。但是,他已經被城市異化了,連那雙曾殺過豬、漚過糞的手都護理得白白淨淨,軟軟柔柔,乍一看像小提琴家。他絕不會再露出鄉間江湖藝人的本色。我們端坐在輕輕飄來的燭光音樂中,特城市特文化地呷著咖啡,我無法跟他談大學,談書,談愛情。我告訴他我是地道的村妞,捏著錄取通知書第一次進大學報到時,上樓梯緊緊抓著扶手還迷糊,生怕摔下來。 李巧白整整領帶,驚訝地瞪起那雙俊眼,說怎麼會呢? 然後,沒話了。哦,他腦殼裡好像又乾淨又純潔又簡單,像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畫,可我哪有時間給他畫畫兒呀!有些男人腦袋裡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豐富得叫你整個兒一個小乖乖。現在是頭腦稱霸的時代,男人用頭腦和思想才能征服世界包括女人,只有頭腦簡單的男人才能在床上征服頭腦更簡單的女人。 使我驚異的是,小Q調任總裁秘書之後,那雙人造的杏核眼出現在麗多公司的次數尤其多,還常給我帶些倍兒香的小食品或乾果什麼的,我感動得要命。時間長了,我發現有些不對勁兒。每次來麗多公司,小Q都假裝找錯門,直奔李巧白那間副總經理辦公室,問曉嬋在嗎?那雙肚臍眼兒似的小杏眼羞羞柔柔、來來回回朝李巧白的俊眼裡鑽,資訊豐富得一塌糊塗。要是碰巧李巧白坐在我辦公室裡,她就沒話找話,黏黏糊糊地不走,跟我說這說那,風情萬種的眼風跟鬼子掃蕩似的老是橫掃李巧白,一雙白嫩的小手也不安分地擰在膝上,像兩隻發情的小白鼠。 過後我跟她說,你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小Q笑眯眯說,放著個小帥哥在那兒閑著,你不愛還不許我愛呀! 我對李巧白說,咱們分分工吧,你去找電視臺聊聊模特大賽這個項目,我就不露面了,那兒有個啤酒桶似的台長恨不能把我吃了,我去地下時裝城找模特隊裡的女業主商量商量。 我在人潮湧流的時裝城轉來轉去,想找那幾位與葉怡姐要好的女業主,比如陳麗娟、關雪、齊晴什麼的,一打聽,都退租了。這麼火爆的時裝城寸土寸金,簡直是順風撿錢,拿耙子摟錢,一年下來20多萬元輕鬆入帳,在H市再找不到賺錢這麼容易的地方了,她們怎麼都不幹了?而且都是在葉怡死後退租的。 我從與她們相熟的業主那兒把這幾人的呼機、手機、家裡電話要了下來。 第66節 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我把陳麗娟約到她家附近的一個川菜館。高高的個子,套著黑色緊身T恤和髒牛仔褲,旗杆似的晃進來。她先是默默點燃一支煙,然後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扔,紮煞著半黑半黃的短髮,生硬地說,你啥事呀非找我?咱們也沒啥來往。 我打開一聽可樂遞過去。我說,你知道我從小和葉怡是鄰居,葉怡就像我親姐。我覺得葉怡那幾個月心情好像特別壞,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後來突然被車撞死了,到現在查不清楚。這件事我放不下,葉怡的爸媽更放不下,眼睛快哭瞎了。我說麗娟,你是葉怡最要好的朋友,不知瞭解什麼情況不? 陳麗娟很煩的樣子,喝著可樂說,你是她妹妹,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凱達那兒是賺錢的風水寶地,怎麼不做了? 陳麗娟蠻橫著眼神把煙蒂吱地一聲扔進可樂罐裡。她說我結婚了,我老公不願意累著我,讓我回家當太太,請你以後別打擾我好不好,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不知為什麼,她說這話時眼裡閃著隱隱淚光。 我開著白色寶馬,七拐八拐來到城邊一條骯髒、繁華的集貿街。關雪開的電器商店擠在許多小商店中間,髒兮兮的門臉靠著一家大眾浴池,店裡只有關雪呆呆坐在櫃檯後面,捧了一本時裝雜誌看。當年關雪是模特隊裡最胖的女孩,薄薄的嘴唇,紅紅的臉蛋,皮膚白嫩並有一層細細的茸毛,眼睛又大又黑。兩年未見,她瘦多了,臉色憔悴,著裝打扮也不像那時那樣精雕細刻,鮮麗動人。 我提出同樣的問題。 關雪默思良久,低頭瞅著腳尖說,那時我也看出葉怡心情不太好,排練休息時,她常常坐一邊發呆,原因我不知道。大家做生意都很忙,累得屁滾尿流,哪有閒心管別人的事情。 我問,你知道她處了男朋友嗎? 關雪驚異地睜大眼睛,連連搖頭說不知道。我們在一起排練時,除了你,很少有什麼人給她打電話。她仔細想了想,又補充說,不過,後來她的電話倒是多起來了,像是個男的,她回話的口氣也挺溫柔的,我們還跟她開玩笑呢,但那男的是誰,她從沒說起過。 我問她凱達的生意為什麼不做了,跑到這種偏僻地方? 關雪恨恨地說,那地方太黑!以後她好像走神兒了,再問什麼一概不知。 晚8時,終於把電話打進齊晴的手機。一聽是我,齊晴在那頭熱烈地尖叫起來,曉嬋啊,大本拿到了嗎?怎麼一直不見影兒,我以為你不是打工累死在東京,就是嫁到紐約了。 第67節 白領麗人的迷人丰韻 我說我有事找她,想在一塊聊聊。 來吧來吧,我在媚娘夜總會,半夜12點都行! 怪不得電話裡那麼嘈雜,音樂聲震耳欲聾。 我坐在沙發裡認真想了想,深更半夜的,那種地方我不能一個人去,什麼烏龜王八蛋都可能遇上。找誰陪我去又能鐵嘴鋼牙保守秘密呢? 當然是紅塔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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