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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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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長的家在一個蜜蠟沒聽過的村子,父兄祖輩是長年看著星星下地、熄了灶火就上床的。月長告訴蜜蠟,村子裡還沒人考出來過,她是在一張經年的碎報紙上看到學校廣告的,入學通知到時父母已給她說好了人家,好在月長爸是村長,家裡在村子數得上,學費也不很高,月長才有機會來到這裡。月長的志向是能留在外面,因為她「不想嫁在村裡」——蜜蠟心底對那種「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的生活是嚮往的:養一窩雞種幾畦豆,守個一腳泥巴的黑粗漢子,白天給他做飯,晚上和他睡覺,決不能說這不幸福——所以蜜蠟自然而然地把月長這句「不想嫁在村裡」引申為「想嫁在城裡」,不免對月長有幾分不喜歡,好在月長勤快,整理客房總搶著來,也是個愛乾淨整潔的姑娘,兩個女孩子相處得還好。但蜜蠟因為月長自己都鄙視自己出身而彆扭著,而且相處久了,漸漸發現月長很耐人琢磨:農家女該純淨透明地和玻璃一樣,可月長為人有些支吾,好像漆黑裡透過窗紙看月光,雖也亮,卻不免清冷,所以總是和月長不能推心。 後來月長幫了蜜蠟,兩個人有了機會把心裡話說一說,蜜蠟才發現原來月長這樣平凡的人,心裡身上也會埋藏些秘密的。 剛進客房蜜蠟和月長是跟著帶班服務員的,一周後就自己開床了。每天加兩間,加到八間時調去了嘉賓軒,嘉賓軒樓面都是套房,還得開夜床,蜜蠟清楚是台班欺負她們實習生,當下就要去找客房部經理,讓月長死活攔下來了。 月長蜷在門邊抹那銅把手,一綹碎發可憐見地垂落下來,隨她動作在鼻尖上掃來掃去,蜜蠟說她:「你這是何苦。白乾許多活,還被人當軟柿子。」月長抬肘擦擦滿額的汗水:「不礙的。你和我不一樣,做客房是委屈了你,我陪你多做點兒好出業績,分高了你能去前臺呢。」蜜蠟無話,感動之餘奇怪月長幹什麼對她特意的好。 這天又開夜床,月長拉肚子去了廁所,蜜蠟就推了布草車先進客房。敲了門要插卡進去,門卻打開了:客人還在房間裡。蜜蠟邊問「先生什麼時候去吃晚飯?您不在時我們再來開夜床」,邊快快端詳了這客人一遍:是個禿頭胖子,年齡三十到六十都有可能,只穿了條浴袍,下擺讓人很不愉快地耷拉著,探出的兩根毛茸茸的腿,讓蜜蠟尤其不舒服。轉身欲退出,不料那禿頭已繞到她身後關了門:「現在開吧,我不介意,哈哈。」蜜蠟笑笑:「那您稍等,我把車推進來。」禿頭摳摳下巴:「不著急,先整理一下,做夜床也用不著那些,我知道的很。」蜜蠟無法,便去疊床罩,把毛毯掀開45度,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置於折角。 蜜蠟直起身卻正對上禿頭的胖臉,他收回原本放在蜜蠟屁股位置的視線,打著哈哈說:「晚安禮物是什麼呀?」蜜蠟並不信竟會有對服務員意圖不軌的客人存在,故而態度依舊和緩:「先生,是一粒薄荷糖。」禿頭扯開唇線一笑,竟說:「怎麼不送個安全套什麼的,嘿,嘿嘿。」 乾笑得蜜蠟想幹嘔,趕緊到衛生間整理浴具,禿頭又顛顛跟進來:「小姐,你們酒店怎麼沒給我的浴袍繡名字,我可是VIP客人哪!」蜜蠟看他要解浴袍腰帶給她看,白花花的身體已露了條縫兒,連忙低頭出去打開了廳房燈。 禿頭不以為然地系好腰帶,卻不懷好意地堵住了套房正門,蜜蠟只好去窗前拉窗簾。禿頭亦步亦趨地走來,親昵地揀起她布裙的一角:「小姐,你們工裝布料不好嘛,身材也襯托不出,你這麼漂亮的小姐應該去按摩浴或者溫泉池啊,報酬高也不累,工服嘛,嘖嘖。我和你們總經理,那叫熟!要不這麼著,我和他說說,調你過去?」說話間兩臂已撐在玻璃上,把蜜蠟封鎖在一個和他距離有限的小空間裡。 口臭和話裡明顯的猥褻讓蜜蠟的忍耐瀕於崩潰,她斜睨矮桌上的冰壺:冰塊很合規定地裝到了2/3滿,食指一鉤就能拿到,腰都不用彎一下…… 禿頭離得太近了,討厭的體溫已然投射到蜜蠟的乳房上。蜜蠟指一彎,沉甸甸的冰壺就被她握在手裡了。蜜蠟伸長了胳膊,閉眼深呼吸,大小形狀整齊的冰塊眼看著就要嘩啦啦傾在那頂禿頭上—— 叩叩叩。「開夜床!」隔了厚厚的門,月長的聲音是模糊的,緊接著她又敲了三下:「House keeping!」 禿頭不耐煩地咬咬牙,並不打算應門。 蜜蠟聽到「嗶」的一聲——電子鎖在讀門卡——踏踏的腳步從廳房走近,月長出現在套間門口,眼神遊移地尋找蜜蠟。 見兩人站在窗前,月長低頭撣撣圍裙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快步走上前:「先生,您需要為您更換香皂嗎?這是VIP的個人化服務。」面對月長非常標準的職業微笑,禿頭有點尷尬,胡亂答應了一聲。月長又給蜜蠟遞個眼色:「台班叫你。」蜜蠟點頭,走了兩步又回來,朝禿頭揚了揚手裡的冰壺:「先生,您需要為您更換新冰嗎?」禿頭仍對著窗,只隨便打了個手勢。月長對蜜蠟狡黠地笑笑,蜜蠟吐吐舌頭。 收工後兩人去沖涼,月長一脫圍裙帽子就掉了,月長搖搖手中的鋼絲卡子:「一進樓面就見你的布草車停在房門口,人卻沒有,那個客人入住是我開的床,一眼看他就不是好東西,我說壞了,悶頭就跑,帽夾都沒別,就這麼亂扣在頭上,剛才居然沒掉。」 月長轉身去開衣櫥,蜜蠟看她背不窄,腰很圓,腿不長,腳很大,是很常見的農家女孩身材,這一晚的應變卻分明是個靈秀的人,心下抖了一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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