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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等待杜奔的時候,他看見了那桌一動都沒動過的晚餐,柳香香為他做的。他把菜都端到廚房,放到冰箱裡。把裝過菜的盤子洗乾淨。

  杜奔來了就說:「這是誰家啊?你小子可別害我啊。」

  「沒時間跟你說了,你就幫我守著這留言機,別接電話。我現在就去A市,一路上我都會跟你保持聯繫的。」

  「你們之間的事,不應該拽著我啊。」杜奔不忿,怎麼從天外飛來一橫禍落他頭上了?

  「哪兒那麼多廢話?要是明天還完不了事,班你也先甭上了,我給你發工資。」

  杜奔心說那人家要給我炒了呢,你養我一輩子?沒敢說出來,怕田建設跟他真急。他現在這打掃衛生的工作還是田建設幫他找的呢。

  「冰箱裡有吃的,你要叫外賣也成,回來我給你報銷。你把車停遠點,你在一樓浴室裡待著,別讓她老公發現家裡有人。他要回不了家,就聽不到留言了。」

  十一月六日,下午五點過十分,田建設上路了。她可別出事。她要出事了,他下半輩子怎麼過?

  沿著安大略湖邊的公路,田建設神情凝重地開著車。

  黑黝黝的湖水,博大而神秘。空無一人的岸邊,只能聽見浪濤拍打的聲音。對面公路上像一串珍珠似的車燈,從田建設身邊輕快地流了過去。

  俯瞰著整個多倫多市的CN塔,漸漸地離田建設越來越遠了。

  「有新錄音嗎?」田建設打電話問杜奔。

  「沒有。」

  「你幹嗎呢?」

  「澡盆裡窩著呢。」

  「她老公沒來?」

  「沒有。」

  「行,別出門,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已經開了三個半小時了,Elvis(貓王)《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的歌聲從車裡收音機的音樂頻道裡流了出來,沉重、緩慢而憂傷。愛情怎麼都這味兒?男人女人們還都前仆後繼的。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es

  some 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

  (正像河川必然要匯入大海

  我的心上人

  命運的安排讓我們無法抗拒

  握住我的手,也收下我生命的全部

  因為我確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你)

  A市就要到了。見到柳香香,不管她罵他什麼,他都不離開她了,叫員警也沒用。

  下雪了,他發現路面開始變滑,想踩閘放慢速度時,沒想到腳下用力稍大,車在路中間轉了一個圈兒,然後沖到旁邊的溝裡。

  別,千萬別著急,別生氣,除了怨自己誰也怨不著。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怎麼從這溝裡出去?他拿出手機,給CAA拖車公司打電話。

  什麼,手機沒信號?不可能!

  他從車裡爬了出來,站在冰雪交加的黑夜中,又給CAA打電話。

  什麼,還沒信號?

  試了數遍還是不行。他只好四腳著地從溝裡往上爬。那溝壁就跟澆了水的冰場一樣,小時候怎麼沒發現這種地方啊?不知費了多長時間,田建設才爬上路面。在馬路中間還沒站一會兒呢,剛才從溝裡帶出來的那身熱汗,都結成冰了。他凍得哆哆嗦嗦的,直懷念剛才爬溝的幸福時光。

  他眼睛貼到表上半天,才看清楚,十點十五分。他已經在這兒待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鐘了,這時候應該見到柳香香了。就怪自己太大意,太不小心。

  怎麼辦?

  離明天早上九點還有十個小時零四十五分鐘。

  走!半天沒見著一輛車,待這兒非凍死不可。一個小時的汽車路程,他走十個小時零四十五分鐘怎麼也到了。他頂著風雪延沿著公路,一步一滑地往前走了。

  明天早上九點以前,肯定能走到,爬也爬到了。冷風夾著雪粒子,一點沒眼力見兒地往他臉上吹著,吹得他臉生疼,真跟小說裡形容的那樣,像刀子割得一樣,他只好用兩隻手護著臉。平常開車,從來沒想著戴手套,這回可好了,臉倒是護住了,兩隻手吹得跟木頭叉子似的,動都動不了。

  看著自己那兩隻凍僵的手,田建設心說:「這比二萬五千里長征可強多了,還長在胳膊上呢。」

  走了不知道有多長時間,一輛車從後面開了上來,停在他旁邊。裡面的人欠著身子拉開右邊的車門說:「Get in the car.」(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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