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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第三天培訓的下午,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程老師同意放假半天讓大家去逛逛南京的景點。午餐過後,同事們紛紛結伴出發。我很想知道林暉準備去哪裡,但是,終於還是沒有問。當我正要和同屋的女孩出發的時候,程老師打電話通知我們去她的房間給她幫會忙。我失望地想,這下,連和林暉「巧遇」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進門,程老師就連聲說道歉說是要耽誤我們一會兒時間,她讓我們幫她把早上討論的內容整理一下輸入電腦,還好,內容不多。我們正說著話時,門被推開了,進來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林暉。我的心突然怦怦跳地很厲害,同時還有一點莫名的興奮,但是,我的臉上是無動於衷。原來,他們是被培訓老師叫過來做戰前輔導的,因為,培訓一結束,他們幾個分公司就面臨系統審核。

  當我們活兒差不多幹完的時候,林暉他們的輔導也進入了尾聲。培訓老師問我們準備去哪兒玩,大家都說沒想好。於是,我提議去紫金山。因為,我聽林暉說過,他來的那天就去過中山陵了。果然,林暉第一個贊同。很快意見達成一致,我們向紫金山出發。

  林暉身上似乎有一種天然的領導力,很自然地,他成了我們這個小團隊的核心。找車,談價,晚飯的安排,不等我們開口,他一個人全都安排好了,大家見他駕輕就熟的模樣,也就放心地交給他全權代理。當我們安穩地坐在了車上時,有同事便問他來南京幾次了。林暉隨口答:「平生頭一遭。」一聽這話,正專注於窗外風景的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扭過頭來,卻正好看見林暉迎面的目光。我急忙掉轉臉向著窗外,一時腦子裡亂亂地像是塞滿了東西,但是,仔細想時,似乎,又什麼都沒有。好久,心情才平復下來,但卻始終沒勇氣再去看一眼近在咫尺的他,我怕我的眼神,將我的心事洩露。

  一路上,我有意地和林暉保持著距離,我知道,我要在他和我之間築起一道理智的牆,唯有如此,我才能守住我本來平靜的生活。我可以在牆的這邊,放縱我的心事,可以徒勞地向他張望,但是,不可以逾越。林暉是個很周到的人,他細心地照顧到每一個人,當然,也包括我。有時,我會故意延宕腳步,落在人後,看他左右環顧後,最後回頭走向我,我的心裡,便有小小滿足。

  在紫金山天文臺的展館參觀完畢,我們準備再去看看山頂的觀測台。中間要經過一截狹長的樓梯,樓梯有些陡,燈光昏黃,讓人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我是最後一個離開展館的,走到樓梯口向下張望,心中竟有一絲怯懦,大凡人們遇到一段新的路,都會如此吧。正小心冀冀地要抬腳下行,一個人影在拐彎處閃現,接著我便聽到林暉的聲音:「小心點兒,不太好走。」我一時頓住。林暉見我停下了,誤會我是害怕,道:「別怕,我在這兒呢。」我笑了,說:「我不是害怕這樓梯,倒是你,嚇了我一跳。」

  從紫金山上下來,林暉說晚飯就在夫子廟吃吧,既可以賞秦淮河的夜景還可以嘗到南京的特色小吃。大家對此都無異議。夫子廟是南京著名的景點之一,遊人如織。其實,夫子廟本就是一個熱鬧且奇妙的地方,說它奇妙,是因為,橋的這端,是貢院,是梓梓學子們奪取功名的地方,本該是個清心寡欲之地。而橋的那一端卻是青樓畫舫,唱不盡的醉生夢死。這兩處本是格格不入的地方,卻被一座橋連了起來,寒窗十年,是不是為了,走到橋的那一端?到底,誰是誰的欲望,誰是誰的終點?我站在橋上,看著紅燈綠影,看著橋下靜靜流淌的河水,陷入了遐想。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林暉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

  我略略一驚,對他笑笑,說:「沒什麼,發會呆。」

  林暉一笑沒再說什麼,雙手撐在橋欄上,看著遠處。

  我眼角的餘光掃過他白晰修長的手。

  「這秦淮河不知有多長?」

  「十裡」林暉很肯定地回答。

  「是嗎?你這麼肯定?」我看著他,有些疑惑。

  「『槳聲燈影連十裡,歌女花船戲濁波』,這說的,就是秦淮河啊,所以,是十裡。」說完,林暉眨著眼睛,狡黠地笑。

  我心裡一動,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複又低下頭去,适才純淨的心境刹那間竟如這河水般混濁了。

  「景致不錯,只是可惜水有些渾。」林暉有些惋惜地說。

  「這裡的河水本該是混濁的,清澈了反而不對。」

  「哦?為什麼這麼說?」林暉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裡所寫的『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這兩岸是妝樓,河中是畫舫,這樣一個脂粉之地,河裡,自然是前朝女子的洗臉水,怎會不渾濁呢?」我偏著頭笑看著林暉。

  林暉似乎意外於我的回答,他定定地看著我,眼裡有一種讚歎。然後,大聲笑著,連聲說:「有道理,有道理。」

  笑罷,林暉說:「好了,別光站著看景了,飯還是要吃的。」他的聲音很溫和。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像個乖巧的小女生。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代,心裡湧動著那種青澀朦朧的感覺。

  吃飯的時候,我有些心思恍惚,常常被大家的笑聲嚇了一跳之後,暫時地將思緒收攏,但,很快地,又游離開去。我竭力避免去正視林暉,然而,卻總是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他一眼。好幾回,我們的眼神在眾人的喧鬧聲裡相遇,相遇的那一刻,我的天地,一片寂靜。

  林暉仿佛很開心,甚至有幾分興奮,催著老闆上酒。酒,喝得很豪爽,像個十足地西部男人。眼前大口喝酒大塊朵頤的林暉;方才橋上那個告訴我十裡秦淮的林暉;之前那個歌聲憂鬱低回的林暉,像三重影子交疊在我的腦海裡,讓我迷惑。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飯,我們起身回酒店,出門的時候,林暉快步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剛才,你又讓我想起了在海南時你的樣子。」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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