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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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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覽直視母后而笑,他笑起來就像新春的初柳,美麗卻不張揚。 「是。臣發現,娘娘的荷塘裡種的全部都是千瓣蓮。」他朗朗回答。 「不錯,你可明白其中的典故?」 「臣明白。」他肯定。 「那就好。我是乏了,以後你把荷花的典故慢慢講給東宮殿下聽吧。」母后一字一句地說,笑容中多了一點期許,甚至可以說懇切。 「是。」王覽又欠身一次,才和前來傳令的小太監一起離開。那個小太監姓楊,略通些文墨,父皇常派他來上書房給我傳令。一走出宮殿,王覽好像對候在烈日下的小太監說了什麼,小太監一下子就樂開了。 母后問我:「慧兒,這個人給你做伴好不好?」 我點頭,覺得有些羞赧。抬頭瞥了一眼韋娘,看見她笑了,就像六月天喝下雪水那樣舒服。 「你怎麼看?」母后沒有忘記徵詢她的意見。 韋娘一抿嘴:「王覽不愧為名門之子。奴婢昔年見過他哥哥,不料今日得見山外青山。」 母后聽完,松了口氣似的整個人都癱在塌上,宮女們欲上前服侍,被她不耐煩地揮手擋開:「你們全都下去。」 不一會兒,殿內就靜了下來。母后這才對韋娘說:「王覽這孩子怪可憐的。我本來想不管長公主怎麼說,也要選華鑒容的,但最後還是捨不得鑒容受這個苦,只好委屈王覽這個我不熟悉的男孩子了。」 「娘娘。」韋娘面帶辛酸。 「碧嬋,老實說,我的日子不多了。王覽,好像太善良,如今也沒有餘地了。」母后苦笑。我連大氣都不敢出,望著母后發呆。 母后又低頭想了想,不知對韋娘還是我說:「我聽說,王覽十二歲的時候,當今太傅何規當著他父親王銘的面問他,可有什麼理想?你知道他說什麼?」母后頓了頓,乾笑了幾聲,「他回答說,『我願讀萬卷書,種一池荷花。』」 「是不是特有意思?」母后目光炯炯,只是盯著昭陽殿外的一方碧藍的天空。 有了和王覽的第一次見面,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到秋天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依賴他。本來我想起華鑒容的時候,現在就會由王覽來代替。 這一年的秋天常常下雨,父皇的心情也同樣惆悵難解。他不再臨幸任何嬪妃,甚至懈于朝政。朝廷內外,千萬雙眼睛時刻關注著皇后寢宮的每一絲變化。母后經常昏睡,但她清醒的時候卻總是念叨:「這雨怎麼老是不停啊?可把人的精神都抽沒了。」 每天父皇下朝回來前,她都掙扎著要宮女們給她梳好頭髮,因為她的臉色過於蒼白,她常常需要薄施脂粉來掩蓋。父親不厭其煩地看護著母后,他溫柔地看著母后的時候,眼裡總有水光浮動。 有時候,母后睡著了。他就在母后的床前穩坐,好像已經持續千年,還可以繼續等待千年。 有時候,母后說笑,父皇會臉紅。父皇說,母后的蒼白面容,是亙古月下的初蕾;母后說,父皇久違的臉紅,像她少女夢中的霞光。我的年紀,雖然還不能領悟浪漫,但小孩子也是會感動的。 因為父皇無心理事,朝廷的大半急務都落到王覽的手上。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指導他理政的,但幾個月之後,連何太師都在上課的時候跟我說他頗有章 法。不僅如此,王覽這個年少的吏部尚書,也得到了滿朝上下的欽佩。他的個人魅力,如磁石一樣吸引著年輕官員,而溫雅的性格,如暖玉那般熨貼著年老的文武大臣。 何太師說:「我認識王尚書時他還年幼,他讀書與大多孩子不同,可以耐得住寂寞,也可以說心靜如水。他坐吏部這個位置雖說早了點,但只要給他十年,恐怕天下就沒有遺漏的人才。」我對此深信不疑。華鑒容曾說過,太師雖然保守,但是他一旦開口,就只說真話。他從不諂媚,也不拔尖,這就是一代鴻儒的風格。正因為如此,他才在歷次的政治風波中得以保全,而朝廷的黨派之中也就需要這樣中庸的人作為緩衝。 每當我不學習的時候,總是翹首以待,希望他來東宮陪伴我。儘管父皇有意培養他處理國事,但和我相處才是他首要的任務。王覽出入宮禁,幾乎沒什麼隨從,繁忙的事務也使他沒有空閒周旋人事。但我發現,他很快成了宮中人們的新寵,哪怕他說上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投遞一個簡單的眼神,都會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不過在他的面前,侍女們會更穩重一些,而不是對著華鑒容那樣的臉紅心跳。 我下學以後,他都會到東宮來和我說上個把時辰的閒話,他也和鑒容一樣給我解答問題。他的說法很別致,加上知識淵博、引經據典,就連鑒容也比不上。他還給我講歷史故事,這時候他的聲音就更委婉動聽,像我們江南小橋下的流水,聽得人好像品嘗了穀雨後的新茶,無不感到意味雋永。 這日從南書房下學,韋娘不在。我順著綿延的回廊走著,雨滴順著廊簷滴答滴答,帶著詼諧的韻律,可侍女們談論的卻是嚴肅的事情。 「韋姑姑到底怎麼了?她和一個宦官說了幾句話,就急匆匆地回東宮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紫蘭說,秀氣的眉微蹙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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