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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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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去揚州後,軍隊全部由三叔淮王管理。他雖為最高統帥,但還是要聽命于宰相。在王覽以前,大部分的宰相都是清談高手,以口不談兵為雅。但王覽卻愛查帳本、關心軍事,還常常和出身寒門的人談話。 父皇告訴我們:「神慧的三叔說,覽真不像琅玡王家的公子。」 王覽笑道:「是三叔高估我了,我不過是放下祖先的姿態,學習古代賢者的風範而已。」在他們眼裡,琅玡王家的公子應該是怎樣的?我疑惑地看著覽。 父皇說:「我還有些話要跟覽說,神慧你先回東宮吧!」 我在外面遛了一圈回到東宮,發現王覽竟然比我回來得早,他面對著一簇繡球花坐著,春風頑皮地吹皺了他寬大的袍袖。他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今天也頗為放鬆。人們說王家子弟,即使長相不大端正的,舉手投足間也自有貴族的風流氣。 我躡手躡腳地跑到他的身後,他卻像腦後長有一雙神奇的眼睛,自動轉過臉。 他不是王覽! 他有著寒星一樣清冽的眸子,看見我,臉上便自然地綻放出笑容,好像確信對方一定會喜歡自己。 我還沒有問他,他先自我介紹:「我是王玨。」邊說著邊行禮,懶洋洋的,姿態卻優美至極。王玨是王覽的哥哥,我久聞大名。算起來今年他該有二十七八了吧,可是看上去還很年輕。他果然和王覽長相不同,可不知怎麼,我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王家的長子,就像聽到曇花的字眼,就能聯想起朦朧的月夜。 「哥哥不是雲遊雁蕩山去了嗎?」我隨口道。 他笑道:「臣到了那裡,雁蕩山的雪已經化了,臣一下子意興闌珊,就轉身回來了。」 我心想,這個人怎麼那麼厲害呢?這又不是我去太液池,看風景不對,就回東宮。聽王覽說他此去可要走上個把月呢。 他好似看透我的心思:「殿下,古人雲,乘興而去,興盡而歸,不是自得其樂嗎?」他的布衣一塵不染,洗得發白,他的神態絕對坦然自若。 自從他上次拒絕擔任高官以後,父親便不再勉強他。王覽提起他大哥的清閒時,總是一臉羡慕。無官一身輕,誰不明白。可是人在宮廷,常常身不由己。 我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話說,就示意紫蘭去端果脯來。王玨笑著對紫蘭道:「我只想喝茶。」 今年宮裡不再流行西湖的龍井,都一股腦地愛上了黃山毛峰。穀雨後的毛峰新茶,不似龍井般綠意盎然,更像是黃山的輕雲化雨。 王玨問我:「你和二弟相處得好嗎?」 我很自然地點點頭,王玨道:「人人都喜歡二弟。其實他也可憐啊,母親生他的時候遭遇難產,他一生下來,母親就有了病。不是那種身體上的虛弱,而是精神不好。」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抬頭看一眼周圍,紫蘭的人影早沒了。 王玨臉上沒有了笑容:「二弟沒有說過吧?母親一見到他就哭鬧,說他是害人精。他那時候才多大?和別的嬰兒不同,他夜裡也不鬧,丫環忘了喂他,他也沒聲。到了三歲,還不說話,人家都以為他是啞巴。可有一天他突然問我,『哥,娘怨我嗎?』原來他只是以為眾人討厭他,才不願意開口。 「娘的病越來越厲害。開始還在有說有笑地繡花,一見了五歲的二弟,就發瘋似的用針戳他,他卻不哭也不躲。家裡實在沒有辦法,將他送到廟堂去寄住。後來娘腦子清楚一點了,我們才把二弟接回來。他卻說,『哥,讓我在杭州出家吧,我怕我回去後娘又犯病。』 「我好說歹說才把他帶回家,可只過了一個冬天,娘就一病不起。名醫說只有東海蓬萊的靈芝酒才能治娘的病,二弟就日夜不停地趕路,可他一到那兒,娘就死了。你猜我娘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她說,『阿覽可憐啊。』」 我的心一陣抽痛,比起王覽,母后在世的時候,我幸福多了。他溫和的外表下麵,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痛苦?我淚汪汪地看著王玨:「哥哥不說,神慧還不知道呢。」 王玨擁有我所熟悉的王家人特有的親切,他笑道:「只要你知道就好了。」他又問我,「殿下,知道你為什麼叫神慧嗎?」 我還沒有開口,他就喃喃道:「明慧若神,就是神慧。如神一樣有一雙慧眼,辨難言之苦,識埋沒之人,才是國家之福啊。」 這王玨很是奇怪,不等王覽回來就離去了。「臣是個山野之人,受不了這裡的規矩。」他說完,便飄然而去。 到了掌燈時分,東宮一片輝煌,松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我坐在殿中等著王覽回來一起用膳,可直到兩個時辰後,我才等到他。 覽面色蒼白,紫蘭遞過去手巾,他把手巾捂在臉上好久才移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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