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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一笑,笑容仿佛是由神點化出的聖潔花蕊:「我也有私心……不過,慧慧你是我的妻子。江山社稷固然重要,但對我來說,最關鍵的是你能夠生存下去。」

   四川糧食運達之前,王覽每天改為兩餐,都是粗茶淡飯,我也跟著裝樣子。說裝,是因為回到了東宮,王覽就會監督我吃完豐盛的菜肴。

   「你也來吃!」我拉他。

   他搖頭:「我是大人,也不長身體,就不能這樣了。慧慧吃點沒關係,神佛會原諒的。」

   我問他:「今天你同你父親爭執什麼?」

   他道:「父親要我派叔叔去賑濟災民,我不答應。」

   「為什麼?」

   他皺眉道:「公私分明。首先,父親無權過問人事任免;其二,賑災任務十分重要。我才當政不久,就選派近親,若他辦得好,就要秉公獎賞他,對我樹立威信不利;若他辦砸了,更會譭謗四起。朝中……有人還怕我不栽跟頭呢,所以不能用叔叔。」

   我點點頭。他把手裡的幾個摺子給我通講了一遍,然後握住我的手,把玉璽按了上去。

   我發現他的腰間別著一方雞血石的印章 ,便拿來把玩,對光一瞧,淺灰玉色上一抹雞冠紅。

   「這是吳王開春的時候送我的。」他凝重地說。

   自從父皇駕崩,吳王與他之間的兄弟恩怨自然了結了,誰也不敢去談論其中的是非對錯。

   上面只篆刻著一個字——忍。

   「是忍我嗎?」我試探地笑。

   「當然不是,是忍歲月。皇帝快點長大吧。」

   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三年歲月,一瞬而過。

   大年初二的這天清晨,同往常一樣,王覽早已去上書房處理奏摺了。天沒有亮我就起床,宮女們圍上來伺候我梳妝。燦爛的雲霞在天邊預示著今天是個好天氣。

   我的個子長得很快,已經與阿松一樣高了。她們在我面上淡淡地抹些上等的薔薇粉,唇上點了些玫瑰花膏。

   紫蘭問我:「陛下,今天還梳盤雲髻嗎?」我嫣然一笑,把塗著粉色蔻丹的指甲在空中一劃,她就知道了我的意思。不一會兒功夫,就梳好了一個靈蛇髻。

   十二歲——說女孩已經不是,說姑娘還小點。可看著自己鮮花般怒放的面容,一種幸福的感覺直湧心頭。

   吃了碗八寶粥——我還是改不了愛吃甜食的習慣,然後擺駕太極殿,我對於這套程式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登上十六人抬的肩輿,冬日清晨寒冷的風迎面而來。這是祖宗立下的規矩,再冷的冬天也不許皇帝坐暖轎,以保持先祖質樸的遺風。好幾百人演戲似的往太極殿出發。如果仔細聽,那幾百人的步伐整齊劃一,絲毫不亂。

   我深吸口氣,冬天的氣息鑽進鼻孔有些微微的辛辣,令人神清氣爽。看著朝陽,我心情大好。雖然南北雙方都還僵持著,但有諸如「神刀齊延」這樣的猛將守邊,我也不大操心。

   童心未泯的我,在肩輿上表情甚是變化多端。太監、宮女和禁衛們只允許平視或俯視,所以沒有人能看到最高處的我,這才是最安全之處。不過,肩輿上面的我也冷得直哆嗦。高處不勝寒,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太極殿裡,文武百官高呼萬歲。王覽大概看到我的靈蛇髻,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已經完全擺脫了少年時代的靦腆和柔弱,整個人像是面臨千丈絕壁的寒潭,看上去既有擔當,亦有氣勢。

   先講了興修襄州水利之事,我問工部尚書:「這一年一年的叫富商捐、百姓湊,國家撥銀成山,怎麼湖北、湖南老是水災?今年朕就不撥銀,也不要叫大家捐了。查一查,去年、前年,都有哪些人經手過這些錢,無論官職大小,叫他們把家當都捐個一半出來。」

   我自覺說話口氣並不重,但工部尚書已經雙腿打顫。我又加上句:「黃尚書,你今年才到任的,我說的並不包括你。你們工部做事也難,派下去的人反倒受地方官的治。」

   黃尚書是個兢兢業業的人,當上尚書了,女婿問他借條褲子都要討還,這是朝官們流行的笑話。我和王覽看到過太平書閣中關於他家產的詳細奏報,說他清貧到家徒四壁並不為過。可一個人為了標榜清廉,當上二品官還系著麻繩一樣難看的腰帶,這不是我朝的難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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