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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韋娘,當初真擔心你們,不過好在你們都平安無事。」我說。

   韋娘用手指按摩著我的肩頸,笑了:「陛下,我們自己是不擔心的。只要陛下能安然無恙,我們的生死早置之度外了。王銘大人一路上談笑風生,他說自己小時候有人給他算過命,他只可以活到四十歲。靈隱寺被圍的時候,王銘大人大笑著說,要去感謝菩薩讓他多活了十幾年。」

   我含淚不語,正是有韋娘這樣的沉穩、王銘那樣的超脫,才會安定去往杭州隊伍的人心。我有這樣的奶娘,王覽有這樣的父親,我們何其幸運。如果說淮王失敗是因為他一招棋錯,那麼,我們的勝利卻是無數個良好因素的集合。勝與敗,看似命運,但絕非偶然。

   「帶領禁衛軍的柳曇,不知道能夠堅守多長時間。」我歎氣道,事先我們制定的全盤計畫,並未通知柳曇。而他此刻也能夠自起抗擊,似乎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況且他的祖上又與皇族有親戚關係,所以我對他印象深刻。

   韋娘道:「他當年常常出沒吳王府中,吳王失勢後被貶出京。過了好幾年卻因為上書建言東宮,得到了先皇后的垂青。我年輕時常覺得他不過是個貴公子而已,現在想來,他這樣起起伏伏,倒不是簡單的角色。」

   我轉眸瞥見阿松在油燈邊上托腮出神,就笑著說:「這次你假扮朕,可是立了大功。卻不知為什麼,回到朕身邊後就像丟了魂似的。」

   她緊張地把雙手絞到腰後,瓜子臉上泛著紅暈。

   韋娘對我說:「陛下,這丫頭的魂是丟了,可沒有丟遠,就在對面議事的大帳裡。」

   我心領神會,腦海裡浮現出王覽的書童阿榕那清秀的面孔,他如今已經是吏部的官吏。此次去杭州,他假扮王覽,他們兩人整天共處輦車之中,想必是增進了感情。

   想起王覽常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便和藹地對阿松說:「好啊。一棵松樹,一棵榕樹,光看名字,你們也有緣分。做天子的難道不能成人之美?」

   阿松聽明白我的話後,驚喜含羞,簡直是顧盼生姿。怪不得人們常說,沐浴在愛河中的女子最美。

   韋娘也在邊上湊趣:「可不是嗎,獨木難成『林』。陛下許了這兩個孩子,又是一件好事。」

   阿松立刻給我跪下,本來是開心的事,但她謝恩的時候眼睛裡卻有淚花。也許愛到深處,痛就是樂,樂就是痛。當年,阿松整天對阿榕挑刺,那個有主人之風的男孩子只是傻傻地笑,從來也不回嘴,想不到過了些年真成了一對歡喜冤家。

   為了防止走投無路的敵人偷襲,宋舟將軍特別命令通宵點火。光線反射在我們大帳的壁上,周圍來回走動的人影就像皮影戲。王覽打開帳簾,他疲憊地朝我看了一眼:「你用過晚膳沒有?」

   我搖頭,拿出酒杯和食盒:「沒有,你不在我吃飯也不香。沒有請你的父親大人過來?」

   他點頭,也不寬外袍,盤腿坐在氊子上快速地吃起來。我趁機和他說了阿榕的婚事,他笑道:「他都快二十歲了,同阿松正好是一對。他們走了一遭靈隱寺卻有驚無險,國家的浩劫對個人有時倒是一種幸運。」

   我聽他的語氣悻悻,奇道:「你父親歇息去了?沒有和你說什麼話嗎?」

   他低著腦袋:「有。他擔心我。」

   我摸摸他的額頭:「擔心你的身體?你好像真的瘦了。」

   他的眼睛停留在我的臉上:「不是,只是擔心我的將來……」

   「為什麼?」我不明白,「你將來當然還是和我在一起。」我拉住他的一隻手放在臉頰上,「我們也許還會有好幾個孩子……」

   他憂鬱地笑笑:「希望是吧……」我幸福地依偎著他,沉默良久。

   「這些日子,難為他老人家了。」我溫柔地對王覽說。

   「明日就要攻城了。」他答非所問,心事重重的樣子。

   「對。禁城的御林軍堅持不了多久了,淮王在城內隨意殺害大臣家屬,人心早已失去,我們可以一鼓作氣殲滅亂黨。」

   王覽長歎:「終究要殺生嗎?一旦開戰,勢必會傷害許多性命。」

   「沒有辦法。我們忍耐淮王總有好幾年了,留給他的路那麼多,誰叫他偏偏走最急功近利的險路。」我冷漠地說。

   王覽吃完了飯,在金盆裡洗淨了手,又坐到我邊上。

   我依在他懷裡道:「覽,別擔心開殺戒。也許將來會有譭謗,可我們實在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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