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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沒有。」我掩飾著笑了,拉他並肩。他近來越發蒼白,玉石色的臉,在燈下甚至是半透明的,透著隱約的仙氣。好像他這人的存在,是一個不真實的美好幻覺。

   「工程進展得怎麼樣?」我轉移話題。

   「辦得很是漂亮。那個工部姓張的小吏真是個被埋沒的人才。」王覽道。他一般是不用「很」這類詞的,看來那工程自是好極了。

   「你這麼說……姓張的小吏就有機會升官了。」我道。

   「還是慧慧做主吧。現在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偷偷懶。」他笑了,鳳眼裡透出一股親熱來。

   我逡巡良久,想到明天他還是會知道我的旨意,就淡淡地把對華鑒容的任命說了。我臉上故作輕鬆,笑著說道:「覽,我沒有同你商量,不要見怪。」

   開始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雙目盯著我看。很快的,他慢慢閉上了眼睛:「知道了。我也真累了,慧慧做得對。」

   他說話的口氣,與平時完全沒有什麼不同。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眸子裡流露出了歷經滄桑的疲態。以前,他會儘量把累放在心裡,偶爾撐不住,也只流露在身體和臉龐上,而眸子中都充滿了倦意,卻是第一次。

   十天后,華鑒容奉旨進京。

   秋高氣爽,我和王覽登上皇城的角樓。成熟朗潤的金黃色,染盡層林。通往宮門的大道兩側,桂樹懸秋香。黃白的桂花簇生於繁茂的葉間,好不喜人。

  筆直的道路上,數十騎飛馳而來。極目遠眺,那些矯健的奔馬猶如一團雄偉的旋風。強勁的疾馳之間,有一匹白馬脫穎而出。

   王覽望著大路,肯定地笑指著那白馬道:「看,來了!」

   那白馬像生出翅膀的天馬,遙遙領先。騎馬的人身姿挺直,一身黑衣,襯以金鞍,猶如天人。白馬撒蹄歡騰,可是,臨近皇城,騎馬人倏地勒住馬,馬的前掌來不及收勢,向上方躍起。黑衣人長嘯一聲,身體隨之立起,而後,穩當地坐還馬鞍之上。

   其人飄逸如風,軒昂如松,一仰頭,臉龐卻嬌若春天回首,果然是華鑒容!

   從他的角度,應該是看不見我們的。可是,不知為何,他卻停止了前行。他的坐騎收不住興奮,還負著他在原地繞圈。他的隨從們跟著到來,引起一片煙塵。

   「大概是近鄉情更怯了。」王覽滑稽地皺了皺鼻子,開玩笑道。他一揮手,對侍立在一旁的陸凱道:「請華大人上樓來。」

   我默默地看著陸凱奔到華鑒容的馬前傳話。華鑒容又一次仰頭望著上面,俐落地下馬,整理了一下衣裳,跟著陸凱進入城門。

   他即刻便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出乎意料的迅速。我看到陸凱跟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可華鑒容只是面色紅潤了些。他恭敬地跪拜,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容貌有了些變化。原本如春花般的豔麗中,增添了一種大地的厚重感。流光溢彩的黑眸中,調和了一份磐石的堅忍。

   「你來得好快!」我感歎道。

   「對,可惜秋風不待人,比臣先到了。」說著他看向王覽,微微地笑。

   王覽快步走到他身邊:「聽說你離開荊州的時候,荊州百姓扶老攜幼夾道送你,要是讓你再待下去,以後別人誰還敢接手?」

   華鑒容垂下眼睛道:「為官的本分,不就是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嘛,就為這升臣的官了?」

   「不是,是因為不敢讓你在荊州繼續做下去,怕你把陛下的荊州變成你華鑒容的。」王覽說笑,溫柔地斜睨了我一眼。

   我連忙辯解道:「不是,是荊州的寺廟在我們面前告你的狀呢,我也不想相王老是煩心。」

   華鑒容啞然失笑:「就為了我克扣朝廷撥發給荊州寺廟的整修費用,賑濟流民的事情嗎?」

   我搖首淺笑:「你賑濟災民,並沒有錯。只是,我國一向崇佛,你性氣太盛,急於革新,怎麼能把矛頭對準寺廟?」

   華鑒容看著我,一時失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朝廷與其每年開鑿佛窟、重修寺廟、供養僧眾,不如大力救濟兩湖和江淮的災民。臣在荊州時候,看到寺廟的庫房堆滿了金銀糧食,可寺廟門前的大街上卻是饑餓的老人和流浪的孤兒。所以臣認為,要做事,今生就一定要去做,才會沒有遺憾。要救人,就必須親自做些實事,讓他們吃飽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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