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女皇神慧 >
七十


   他冷笑了兩聲,道:「作為一個皇帝、一個孩子,你對他很好。但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你對他好嗎?你沒有看到他一天天蒼白下去?你怎麼可以把那個四川來的男孩子放在宮中?你怎麼能夠沒有覽的陪伴,獨自跑來我家看少年們打球?」他又自嘲道,「其實,我應該最清楚你了,你以為你對我也很好。」

   我被他的誤解激怒到無言,過了半晌,才回答:「覽一向這樣,也沒有什麼不舒服,你何必咒他?那個四川孩子,我從來沒有想起過。至於今天,是覽要見他哥哥,讓我獨自出來散心的。」

   華鑒容緊閉著嘴,突然,把我擁到了懷裡。他竟然這樣!我一時後悔與羞憤交加,誰叫我單獨到他家裡,誰叫我在他的院子裡小憩,誰叫我留給他與我獨處的機會?如果我不縱容他,他又怎能如此大膽?

   他放低聲音,但異常清晰:「阿福,我常常夢見你。當年先帝叫我別進這個漩渦,我還抱怨過,因為我是個執著的人,從小就喜歡你。」

   我沒有料到今天他說話那麼露骨,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可是他的手臂十分有力。

   「就這一刻,雖然我在夢裡和你說了千百遍,現在我等不及了,讓我把話說完。過了這一刻,我就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了。」他反而把我摟得更緊,讓我有些眩暈。

   「我現在也想通了,男女之愛也不一定要結為夫妻。只要能常常看到你,我就算心滿意足了。神仙眷屬畢竟不多,人生幾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何況不知我的壽數如何。只是,我怕,怕你失去你的幸福,沒有王覽你怎麼辦?到時候我根本幫不上忙,連旁觀你快樂的幸福也失去,我該怎麼辦?」

   「華侍中。」我阻止他說下去。此刻,我既無慍怒,也無歡悅,好像他剛才說的都是有關另一個女人的故事。他怔怔地沉默,放開了我。

   我接著道:「那年元宵,你是怎麼對覽好的?今天,你背著王覽,又是如何?當初既然選擇了離開,就是永遠的退出。華侍中,朕會忘記你今天說的話,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詛咒朕和相王。」說完,我丟下他,快步離開。

   回到宮中,心慌的我怕覽看出什麼來,就先到了昭陽殿,雖然已是春天,但這裡還是冷冷清清的。齊潔給我打著傘,也不敢開口。忽然,她大叫起來:「誰在那兒?」

   一個白色的人影從花叢裡面挪出來,顫巍巍地跪下:「是臣。」

   我定睛一看,正是少年周遠薰。好久不見,他雅豔的美貌又添了幾分。只是此刻,雙唇嚇得青白。

   我笑了笑:「你怎麼在這兒?平日這裡是不許人進來的。」

   周遠薰結結巴巴地回答:「臣,臣是,是,找貓來了。」

   「貓?」

   周遠薰這才從袖籠裡掏出一隻很小的癩頭白貓,那貓半閉著眼,儘管皮毛盡摧,卻顯得稚態可掬。周遠薰剛剛還面無人色,看到小貓,便微微露齒而笑,他真的很像一朵嬌嫩的百合花。

   「這貓怎麼這樣?」我問。

   「大約是得了病,不知被誰丟掉了。臣現在每天照顧他,過一個月,它就會好起來。」這孩子安靜回話的時候,像一尊白玉雕像。

   「你家裡還有人嗎?」我又問他。

   「沒有了。臣本是南兗州人,父母餓死後,被人賣到巴蜀的。」他輕輕地說。

   我也是早早沒有了父母,聽了這話,歎息道:「你怎麼沒有看到昭陽殿外面的牌子,先皇后故去以後,這昭陽殿是不能擅入的。」

   周遠薰垂下睫毛,掩蓋了方才的辛酸和無奈,道:「臣出身卑賤,根本……不識字。」

   我還想說什麼,宦官來報:「陛下,相王問陛下,現在移駕到東宮嗎?」

   「就過去。王玨在嗎?」我問道。

   「王大人也在東宮候駕。」

   我到東宮的時候,看到了王玨,他見了我只淡淡一笑。清瘦的身姿,隱約透著仙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特殊的馨香。

   「那麼香?大哥給你吃了什麼好東西?」我拉住覽,淘氣地問道。

   王覽笑言:「哪有什麼?無非是山裡帶來的補藥。」

   「大哥偏心,朕就沒有份?」

   王玨勉強笑了笑,我才覺察,只不過才隔了個冬天,他竟然也生了華髮。

   「臣是偏心,臣就一個弟弟。」王玨道。

  王覽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對,可我們也只有一個皇上。」

   王玨點頭,沒有再開口。進膳的時候,王覽侃侃而談,王玨看著我們兩個,不時失神。他早早便告辭,臨走時望著上弦月,拍拍王覽的手:「阿弟,陛下也只有一個你。」他又對我笑言,「臣未老先衰,剛才有些分心,陛下看在弟弟的面上,寬恕臣失禮之處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