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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所以我還需要一股衝動,一股別想太多、去就對了的衝動。

  平凡的日子終究還是會有不平凡的地方。

  「公司想派你到蘇州一趟,在那邊的廠待三個多月。」主管說,「大概11月底或12月初就可以回臺灣。你沒問題吧?」「沒問題。」我連想都沒想,「什麼時候去?」「下個星期。」主管說。

  「不是明天嗎?」我說。

  主管有些驚訝,抬頭看了看我。

  只要可以離暖暖近些,夢想就更近了,更何況已橫越最難的臺灣海峽。

  我連續幾天下班後便整理行囊,要待三個多月,不能馬虎。

  問了小曹和小何想要些什麼禮物?

  「你拿相機到街上,拍些蘇州美女的相片回來給我。」小何說。

  「身為你的室友,我真是不齒你這種行為。」小曹高聲斥責小何。

  話說完小曹便低頭在紙上寫字,寫完後把紙遞給我,上面寫著:「曹董,你真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呀,真帥呀,我好崇拜你呀, 我能不能唱首歌給你聽呀。(隨便一首歌)」「這是幹嘛?」我指著那張紙。

  「你沒聽過吳儂軟語嗎?」小曹說,「找個蘇州姑娘照紙上寫的念一遍, 再唱一首歌。你把聲音和歌錄下來,帶回來給我。」「你太變態了!」小何大聲說。

  然後小曹和小何又吵了起來。

  我把紙撕掉,不想理他們。

  回到房間,打開電腦,連上線。

  暖暖。

  芭樂去醫院看膽結石。

  西瓜去醫院看內出血。

  香蕉去醫院看脊椎側彎。

  嘿嘿,這叫瞎說。

  人在江湖飄,飄啊飄的。

  就飄過臺灣海峽了。

  這叫明說。

  涼涼明天在蘇州。

  公司在蘇州有間廠,我這次和幾個工程師一道來蘇州。

  大概是做些技術轉移的工作。

  我們在上海下了飛機,蘇州那邊來了輛車,把我們接到蘇州。

  廠方提供了宿舍,我們以後便住在這。

  我們這些臺灣來的工程師,雖被戲稱為台幹,但他們總叫我們「老師」。

  我知道在內地的用語上,稱人老師是表示一種尊敬。

  但畢竟這輩子還沒被人叫過老師,因此聽起來總覺得不自在。

  簡單卸下行李,舒緩一下四肢後,我立刻拿起手機。

  我已經在蘇州了,這個理由足夠讓我打電話給暖暖。

  「請問您認識北京第一大美女秦暖暖嗎?」電話一接通,我說。

  「呀?」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嚇了一跳,「我就是。請問您是哪位?」我聽出來了,是暖暖的聲音沒錯。

  「您聲音這麼好聽,又是北京第一大美女,這還有王法嗎?」我說。

  「涼涼?」暖暖的聲音有些遲疑。

  「請叫我涼涼老師。」我說。

  「涼涼!」暖暖很興奮,「真是你!」我也很開心。

  從沒想過只是簡單撥幾個鍵,便會得到這麼多快樂。

  暖暖說她昨晚已收到我的E-mail,原本想打電話給我,沒想到我先打了。

  我告訴暖暖來蘇州的目的以及停留的時間,暖暖說蘇州很美,別忘了逛。

  「你來過蘇州?」我問。

  「我是聽人說的。」「又是聽說。」「我耳朵好。」暖暖笑了。

  分離了一年多,我們都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時之間卻無法整理出順序。

  只好說些飛機坐了多久時間、飛機餐裡有些什麼、空中小姐應該是嫁了人生了好幾個小孩而且最大的小孩已經念高中之類言不及義的東西。

  我們似乎只是純粹享受聽見對方聲音的喜悅,享受那種純粹,然後覺得彼此都還活著是件值得慶祝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跟暖暖說話的同時,我腦海裡浮現出天壇回音壁的影像。

  大概是因為我們現在都是對著手機說話、從手機聽到回答,跟那時對著牆壁說話、從牆壁聽到回答的感覺很像。

  也想起那時把在心裡流竄的聲音——我喜歡你,輕聲告訴暖暖的勇氣。

  雖然我知道暖暖一定沒聽見。

  「暖暖。」我提高語調。

  「嗯?」「暖暖。」我降低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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