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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服務員也進來了,說了聲晚上好,給我們每人一包東西便離開。

  裡頭有紙拖鞋、牙刷牙膏肥皂、沾水後便可揉成毛巾的塊狀物,還有一小包花生米。

  我和暖暖把鞋脫了,換上紙拖鞋,坐在下鋪吃花生米。

  床上有個10吋左右的液晶螢幕,可收看幾個頻道,但收視效果不怎麼好。

  折騰了一下午,現在終於可以喘口氣,甚至有開始旅行的感覺。

  低沉的砰隆一聲,火車起動了,我和暖暖都笑了。

  問了暖暖軟臥硬臥的差別,是否在於床鋪的軟與硬?

  暖暖說床鋪沒差多少,但硬臥包廂內左右各上中下三層,一間有六個人。

  「咱們去吃飯唄。」暖暖站起身。

  「嗯。」我也站起身。

  我們穿過幾節車廂來到餐車,火車行駛很平穩,一路走來沒什麼搖晃。

  餐車內很多人,我和暖暖找了個位子坐下,叫了兩碗面。

  位子很小,我和暖暖面對面吃面(這時用簡體字就很酷,連續三個面),中途還不小心撞到對方的頭,惹得我們哈哈大笑。

  「臺灣這時還有傳統嗎?」面吃完後,暖暖說。

  「臺灣有個傳統,如果第三次和女生單獨吃飯卻讓女生付錢,男生會倒楣 一個月。」我說。

  「那第四次呢?」「第四次就換女生倒楣了。」暖暖說就這三次,下次別再搶著付錢了。

  我點點頭,付了面錢。

  走回包廂,窗外是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

  常聽說東北的黑土地,但現在看來什麼都是黑的。

  暖暖拿出一副撲克牌,笑著說:「來玩橋牌。」我很驚訝,仔細打量暖暖的神情,看不出異樣。

  「咋了?」暖暖很疑惑。

  「沒事。」我說,「來玩吧。」雙人橋又叫蜜月橋,我以為這應該是大家都知道的。

  原本這就是新婚夫婦度蜜月時打發時間的遊戲。

  而且還有個規矩,輸了得脫一件衣服。

  這樣打完了牌,雙方衣服也脫得差不多,上床睡覺就方便多了。

  也可避免新婚夫婦要脫衣上床一起睡覺時的尷尬。

  暖暖應該是不曉得這規矩,我一面打牌一面猶豫該不該告訴她?

  沒想到暖暖牌技精湛,我竟然連輸十幾把,被她電假的。

  真要脫的話,我早就脫得精光,連自尊也脫掉了。

  還好沒說,還好。

  上鋪的中年夫婦睡了,暖暖把包廂的燈熄了。

  整個世界變成一片黑暗,窗外也是。

  只有火車輪子壓著鐵軌所發出的聲音,規律而細碎。

  在黑暗中我看著暖暖的臉龐,有些夢幻,有些朦朧。

  我們壓低音量說話,暖暖的聲音又輕又細,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暖暖說明天還得忙一整天,先睡唄。

  我調了手機鬧鐘,怕睡過頭醒來時就到西伯利亞了。

  暖暖說這班車直達哈爾濱,火車一停就表示哈爾濱到了,不會再往北開。

  「萬一真到了西伯利亞,我也在呀。」暖暖說。

  「嗯。」我說,「那麼西伯利亞就有春天了。」暖暖抿著嘴輕輕笑著,眼睛閃閃亮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躺了下來,閉上眼睛,暖暖應該也躺下了。

  「涼涼。」暖暖說。

  「嗯?」「真抱歉,拉著你到遙遠的哈爾濱。」「哈爾濱不遠,心的距離才遠。」「那你猜猜我正在想啥?」「你一定在想明天得趕緊把事辦完,然後帶我逛逛。」「還有呢?」「你也在想要帶我逛哪裡。」「還有呢?」「我衣服穿得少,你擔心我會凍著。」「都讓你說中了。」暖暖又笑了。

  「那你猜我正在想什麼?」我說。

  「你肯定在想,到了西伯利亞咋跟俄羅斯姑娘聊天。」「你好厲害。」我笑了笑,「還有呢?」「興許你覺得正在作夢。」暖暖說。

  我很驚訝,不自覺睜開眼睛,像夜半突然醒過來只看見黑。

  「涼涼。」「嗯?」「你不是在作夢,我還活著,而且就在你身旁。」暖暖說,「不信你伸出手摸摸。」我右手向右伸出,手臂在黑暗中緩緩摸索,終於碰觸暖暖的手心。

  暖暖輕輕握住我的手。

  「是溫的嗎?」暖暖問。

  「嗯。」然後手背傳來些微刺痛,我猜是暖暖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手背。

  「會痛嗎?」暖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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