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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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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喜歡看我被辣暈。」我說,「不是嗎?」「說啥傻話。」暖暖說,「咱們去吃地道的東北酸菜白肉鍋。」我相信暖暖帶我來吃的這家酸菜白肉鍋一定很東北,但我有些心不在焉。 即將來臨的離別讓我的心冰凍,無法與暖暖正常談笑。 暖暖似乎也感受到了,話漸漸變少,終於安靜了下來。 「暖暖。」我努力打破寂靜,「你知道瑪麗姓什麼嗎?」「呀?」暖暖似乎嚇了一跳,「瑪麗姓啥?」「庫裡斯摩斯。」我說。 「嗯?」「因為大家都說:Merry Christmas。」暖暖睜大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才說:「辛苦你了。」「確實很辛苦。」我說。 暖暖這時才發出一點笑聲,我也因而簡單笑了笑。 「今年你過耶誕時,要想起這個喔。」我說。 「行。」暖暖笑了笑。 吃完飯,暖暖帶我去老舍茶館喝茶聽戲。 茶館古色古香,極力重現老北京的茶館文化。 暖暖已經訂好位,我們坐下時發現表演廳坐滿了人,而且多半是老外。 演出的節目有京劇、口技、雜技、相聲、曲藝等,甚至還有中國功夫。 以前曾在電視看過變臉的表演,現在親眼看見,眼睛還是沒演員的手快。 「我要去賣春——」臺上的京劇演員拖了長長的尾音,「捲。」我不爭氣地笑了。 離開老舍茶館,夜已深了,我和暖暖在街上走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一種默契,我們不想坐計程車,只想單純地走。 經過前門,濃黃色的投射燈照亮了這座古城樓,看起來很美。 這大概是現代科技跟古老建築的最佳結合吧。 在前門的襯托下,北京的夜有種迷人的氣質。 我和暖暖幾乎沒交談,偶爾視線相對時也只是簡單笑一笑。 我努力想著還有什麼話沒說,因為這是在北京的最後一夜了。 突然想到了,去年暖暖總是嚷著或暗示想去暖暖瞧瞧,可是這次來北京,暖暖卻不再提起要去暖暖的事。 直走廣場東側路,左手邊是天安門廣場,走到底再右轉東長安街。 「關於你想去暖暖的事……」我說。 「我知道。」暖暖沒讓我說完,「小欣買了一條魚,但阿麗不想煮。」「其實我……」「別說了,我心裡頭明白。」暖暖淺淺一笑,「你有心就夠了。」雖然暖暖這麼說,但我還是感到內疚。 「很抱歉。」我說,「這應該只是一個小小的願望而已。」「所謂願望這種東西,最好有些實現、有些別實現。」暖暖說。 「為什麼?」「願望都實現了,活著還有啥味?」暖暖笑了笑。 「你有已經實現的願望嗎?」我問。 「有呀。」暖暖說,「你現在不是在北京了嗎?」暖暖臉上掛著滿足的笑。 我也笑了,因為來北京找暖暖也是我的願望。 寬廣的東長安街,深夜車潮依然川流不息,行人像在牆角行走的螞蟻。 「給。」暖暖拿出一樣東西,我用手心接住。 是一片深紅色的樹葉,甚至帶一點紫,形狀像橢圓。 「香山的紅葉。」暖暖說,「你生日隔天,我去香山撿的。」「這應該不是楓葉吧。」我說。 「這是黃櫨樹葉,秋天就紅了,而且霜重色越濃。」暖暖說,「你生日是 霜降時節,紅葉最紅也最豔,剛好送你當生日禮物。喜歡嗎?」「嗯。」我點點頭,「謝謝。」「有人說北京的秋天最美,因為那時香山的紅葉滿山遍野,比花兒還紅, 像著了火似的,景色特美。」暖暖說,「所以秋天到北京最好。」「秋天應該是回到波特曼吧。」我說。 「你還記得那首詩?」暖暖說。 「嗯。」我說,「謝謝。」「謝啥?」「因為你讓我看到那首詩,也讓我喝杯紅酒。」「是單位出的錢。」「但心意是你的。」暖暖沒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 左轉進王府井大街,商家幾乎都打烊,日間的喧鬧歸於寂靜。 我想把那片紅葉收進皮夾,才剛打開皮夾,迎面而來的相片讓我出神。 「在看愛人的相片嗎?」暖暖開玩笑說。 「是啊。」我把皮夾遞給暖暖。 暖暖只看一眼便紅了臉,說:「我的相片咋會在你這兒?」「這是去年在長城北七樓那裡,高亮拍的。」我說。 「再過幾年,興許我就不是長這樣了。」暖暖看了一會後,把皮夾還我。 「你在我心裡永遠長這樣。」我說。 「說的好像以後見不著面似的。」暖暖瞪了我一眼。 「我說錯了。」我說,「我道歉。」「我接受。」暖暖說。 臺灣飯店就在眼前了,只剩一條馬路的寬度,我和暖暖同時停下腳步。 將紅葉收進皮夾前,我看見紅葉背面的字。 應該是暖暖用毛筆寫的小字:明朝即長路,惜取此時心。 「你有新的願望嗎?」我說。 「希望下次見面時,我還是長現在這樣。」暖暖說,「你呢?」「嘿嘿。」我笑了笑。 「那我就好好活著,等願望實現。」暖暖也笑了。 暖暖揮揮手,坐上計程車,由西向東走了。 我穿越馬路,由南向北,進了飯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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