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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沒想到第一項就不順利。我們住的附近沒有合適的地點,距鬧市近,租金貴得嚇人,近乎是天價。最後在三環外找了個租金合適的地點,但離鬧市遠,考慮來考慮去,最後只得租下。

  第二項工商局註冊辦證等就比較順利,這些部門有的領導曾跟大姐去過俄羅斯,大姐一打招呼就輕鬆地辦了下來。第三項裝修裝潢,雖說由我和小四負責,其實也是大姐托人出面找了一家裝修公司,價格便宜,裝修品質也不錯。第四項招工培訓,小三大顯身手,跑遍大街小巷的茶藝居,拿到不少資料,學了不少招數回來。加之燦國大哥聘請了茶道師傅,一個三十出頭的美女,很盡心地教我們各種技藝,幾個晚上就把我們培訓出師了。最後我們擇了個黃道吉日,請燦國大哥主持開張,燦國茶館就在三環外一處大街旁開業了。

  開業前一周,我們五人集體向部主任馬興辭職。這下子像捅了馬蜂窩,爆了重磅炸彈。

  馬興捶椅拍桌,大罵我們無信無義無情。我們五人一走,俄羅斯部就傾巢覆滅。小三開玩笑地說:「蘇聯都能解體,我們為什麼不能辭職?」馬興把我們帶到中心主任辦公室,主任雖感意外,但態度還是很平靜。他勸說我們留下,有什麼要求可以商量,比如適當增加工資等。

  當瞭解到我們是自己出資開茶館時,他輕蔑地大笑,說市場不是那麼好走,開茶館必虧必敗。最後說如果我們混不下去,還可以回來,他表示歡迎。

  「回來?我們就是餓死也不回來了!你們壓迫、剝削、騷擾,我們受夠了!我們要自己解放自己。」小三指著主任和馬興的鼻子說。

  「好馬不吃回頭草,再困難,我們也不會回來找你們!」大姐說。

  我們五人同仇敵愾地走出主任辦公室。

  我想到電影中的革命者和殉道者。難道我們真的要走上一條充滿荊棘的不歸路?

  茶館開張的頭三天,生意很好,很多人圖新鮮,圖開業優惠,都來嘗新。我們五人使出渾身解數招徠客人。小三說這三天她賣盡力氣賣盡色相,有的客人要摸摸她也不在乎了,開頭要留下好印象,吸引回頭客。每天算下來,收入三四千元左右,雖然不夠全部開銷,但給大家信心,相信照這樣堅持下去,生意會越來越好。

  三天過後,生意開始清淡,大家心裡開始發毛。第四天下午,來了幾個小混混,喝了茶居然不給錢。小三上前和他們理論,他們起哄逗樂、戲耍胡鬧,一個留八字鬍的還動手摸小三的乳房。我們幾個人奔上前,雙方扭打起來。茶客們見店家和茶客打架,都紛紛離開座位退出去,連茶錢也沒顧上付。最後,大姐去找了段警,小混混們才搖頭擺尾地離去。段警說我們有沒有得罪誰?我們說沒有。段警說你們有沒有給土地燒香?我們說難道現在還要做這類迷信的事?段警笑了,說我們不懂,難怪,難怪。我們問該怎麼做?段警說你們認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聽他那一套,但是,以後有什麼事還可以找他。段警走了,我們一頭霧水。還是大姐行,她打電話問另外一個熟悉的段警,他說給點小意思就行,他會給那個段警打個電話。大姐拿了一千元錢給那個段警買茶喝,果然小混混們再也沒來了。小四說那一筆錢我們怎麼記帳,大姐說就記在她的工資上。這事雖然平息了,但我們的生意越來越清淡了。有一天居然只有一撥客人,一共三個人。奇了怪了,大家垂頭喪氣。

  一個月過去了。一天關店門後,大姐說開個會,研究一下該怎麼辦。小三說一個月了,該開工資了。小四說,生意這麼清淡還開什麼工資?小三說她心疼她的錢,再心疼工資也得開。小四說難道我們不心疼,這錢是大夥的,要明白我們是股份制。小三說股份制也是小四大頭。大姐說別吵了,工資還是要開的,開頭這幾個月是不是先不開?小三說不開吃什

  麼?喝西北風?該開就得開,該虧就得虧!小四說小三是沖著她來的,她不想管財務了,叫我管財務。我說不行不行我從來就怕數學,要不然我怎麼學了文科。大姐說還沒一個月就內訌了,這店還能再開下去嗎?我說工資是得開,但可以少開些,反正進成本!我這是聽寶說的,當時他就給我講過成本的概念。我認為大姐貢獻最大,應多開,我們其餘四個開一個樣。小三說她最賣力,有誰像她這樣賣力,不但賣力還賣色相,她也要多點。說實在,小三真的夠賣力,全店上下,裡裡外外,就像春來茶館的阿慶嫂。小四說小三賣色相,她還賣身體呢!說她管財務,一天都在計算著,好歹勞動強度也不小。小四有沒有跟燦國大哥上床,這只有他們兩個人清楚,按小四的說法,燦國大哥還沒有禍害過她。至於小四一天到晚計算著,那確有其事,有一筆進賬她就計算,有點神經過敏。小妹聽著大家吵,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大姐問她怎麼了,她說大家都有貢獻,就她沒貢獻,她頂著大肚子,老遭顧客白眼,她說她對不起大家,她想不做了,也不要工資了,說得大家直冒眼淚。小三說小妹你不能走,要死大家一起死,她還含沙射影地說,不就是那一百萬錢,有什麼了不起。她明明是針對小四說的。我能說些什麼呢?大家都很難,我再說難,豈不是雪上加霜。那一晚大家不歡而散,剛好輪到我值班,我獨自留下了。

  拉下捲簾門,我開始打掃衛生。樓下門口是吧台,大廳裡擺著六張茶桌。小樓梯盤旋到二樓,二樓是六間雅座,分列兩旁,中間是通道。燦國大哥講六六大順,所以上下都取六。

  我一邊拖地板,一邊流著眼淚。我感到從沒有過的冷清和冷落。自從與寶相識後,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總覺得有人在關心我,有人在支持我,有人在疼愛我。我像背靠大樹,在它的樹陰下悠閒地乘涼;我像背靠一座大山,永遠也不用考慮它是否會坍塌;我像依偎在父親的寬大懷裡,永遠也不怕有人欺淩。現在大樹沒有了,大山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像是大戶人家的一個小丫頭,當主人們熟睡後,我還得孤身淒影地拖地板,我連《大宅門》裡那個小香秀都不如。

  樓上樓下地板拖好後,我簡單地沖了個澡就上床休息。那是一張支開的行軍床,靠在吧台前。我很倦乏,但怎麼也睡不著,不斷地翻身,行軍床不斷地發出「嘎吱」聲,不斷地擾亂我的睡意。以往睡不著,我就給寶打個電話,他哄我幾句,我就能安然入睡。現在不能打電話,不是他不接,而是當我知道他有初雪之後,就再也不給他打了。咎由自取,沒留一點餘地。如果當時沒有那樣絕情,我現在就可以撥他電話,哪怕他妻子在他身邊我也不怕。我要向他傾訴,向他宣洩,反正事情已經敗露,沒有什麼面子可顧,也沒有什麼好掩飾。他曾經愛過我,他的情感中有我的股份。我現在知道,一個女人不可能完全佔有一個優秀的男人。分享一個優秀的男人才是一個女人的明智做法。我要想開些,我一個人能佔有屬於我的那一股就算了。一個優秀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就能讓他滿足。他的優秀和卓越誰有福分誰就可以享受,這也是公共資源,我豈能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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